我的表情一定相当错愕。
    如果我告诉眼前的老太太，我并不是来自过去的人，而是来自未来，她说不定也会露出这样错愕的表情。
    不过……更有可能会嘲笑我是个疯子。
    路雪朝着老太太招手告别，对我说道：
    “也许是她记错了吧。”
    为了确认这一点，我看向旁边银行门口的led显示屏，那里通常会显现实时的时间。
    最前面的2049年12月31日显得格外显眼。
    显然，虽然老人年纪大了些，可错的并不是她们，而是我们。
    在这带着烟火气的街头，我竟然有些迷失了，仿佛一个步入了平行时空的旅人。
    白沙咬了咬路雪的衣袖，歪头向旁边的烤肉摊。
    它吐着舌头，口水已经捶到了地面上，因为体型的缘故，下面已经流下了一滩唾液。
    那烤摊上的肉应当是羊肉，撒上了各式的调料，随着高温的加热，香气在街上肆意地游荡。
    我也不免有些嘴馋。
    这样正宗的烤串，我也是好久没有吃到了。
    我看向旁边的路雪，她的眼睛同样有些发直。
    可是……
    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没有现金，自然无法支付这些烤串的费用。
    至于移动货币，我也没有手机。
    倒是还能拿值钱的东西抵扣，可包里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手枪，虽然49年的武器管制有所宽松，但是在这样熙熙攘攘的街头拿出热武器……
    在没有摸清情况之前，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我从小就有储蓄的习惯，即使是最艰难的日子，我也会保证身上有能够吃上几顿的存款。
    胃是情绪器官，我总觉得不管再如何困难，只要吃饱了饭，人总是有奔头活下去，至少不至于绝望。
    所以这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体验，对于我来说还是相当陌生的。
    不过我记得……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打算试一试。
    “诶，老板。”
    那个看起来身材相当敦厚的中年人，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口说道：
    “十元三串，我这都是新鲜羊肉。”
    “支持人脸支付吗？”
    老板继续埋头烤着肉串，一边撒着孜然，一边将手上的肉串上下翻飞，一方面是为了肉串受热均匀，一方面是为了让调料均匀地洒在肉串的各处。
    “支持啊，都这年头了，哪个地方还不普及人脸支付啊，我们虽然偏僻了点，但还是要跟时代接轨的嘛。”
    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仍然还是有些不确定。
    “要不你先收我三十串的钱？”
    我试探性地问道。
    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麻利地将手边的手机举了起来，对准了我的脸，随后我输入了一自己的支付密码。
    “到账100元。”
    清脆的电子提示女音响起。
    我心中甚至响起一阵雀跃。
    没想到审判日之后的第五年，我银行卡里的钱竟然又花出去了，这让我不禁带上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我正要招呼路雪到这边来坐下。
    却见她一脸局促地被人拦住，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眼中闪过点点星光。
    “你好漂亮啊，是玩cosplay吗？你这是什么角色，赛博朋克里的露西？还是十六夜咲夜，等一下……不用提醒我，让我好好想想，是侦探已死里的谢丝塔，对吧！”
    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脸上带着令人升不起恶意的笑，眸子中满是惊讶和赞叹。
    路雪后退半步，对于这种自来熟的类型，她一向不擅长应付。
    我开口替她解围道：
    “路雪，这边。”
    她看向我，露出一副解脱地神色。
    “抱歉，我有急事。”
    她这样说着，逃也似地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
    “可惜我还要赶回去上下午的课，唉。”
    女孩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路雪的背影，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
    ……
    “来了，三十串羊肉，不够再点。”
    老板将铁盘端到我们面前，下面垫着一层吸油的薄膜，上面则是成排堆叠的，饱满而散发着香气的羊肉串。
    油脂被烤成金黄的色泽，缓缓流淌在肉串之上，让人食欲大增。
    店里面很冷清，可能因为是中午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
    等到最后一个食客将打包的羊肉串带走。
    店面里已经完全只剩下了我们这一桌。
    路雪吃得满嘴流油，嘴角上是肉串上的孜然蘸料，嘴唇在油脂地包裹下显得红润。
    我观察着街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店铺的logo，心中有些恍惚。
    既然现在是2049年，那有没有可能。
    “陈闲，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路雪嘴里含着肉块，说话有些心不在焉的。
    白沙吃完了我们给他的份，蹲在店门口看着老板的烤摊，尽管我跟老板强调过这条狗并不会咬人，但被这样大体型的犬科动物盯着，老板烤串的手还是难免有些抖。
    “等一下，我想确认一些事情。”
    我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老板，可以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这样说着。
    老板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擦了擦手上的油，将手机调到了通话界面。
    我接过手机。
    手指滑动，在上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这串数字是我小学时候就记下得，一直记到了长大成人进入社会。
    到如今，我已经整整五年没有用过手机，没有再输入过这串号码。
    可肌肉记忆让一切的动作都变得自然而然。
    随着通话状态显示为正在呼叫中，我的心情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我怀着期待，静静等待着。
    “嘟~~~~嘟~~~~嘟~~~~”
    手机的忙音不断地传来，我的心情也在等待的过程中逐渐沉底。
    “喂，你是谁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过来。
    “妈……是我。”
    我咽了口唾沫，控制住喉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打颤。
    “喂，喂，你说话啊，怎么没声音啊。”
    “叫你少接这种电话了，都是电信诈骗。”
    “就你聪明。”
    父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紧接着是我妈嗔怪的声音，随着挂断地提示音，那边不再传来声音。
    街上的寒风有些刺骨。
    我紧了紧衣袖，有些迷茫地看着对面街道银行led显示屏上的2049年。
    他们永远不会想到，这一通电话来自于2054的他们的儿子。
    他们也不会知道，2054年的我，很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