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齐东海特意在便利店买了两份报纸。
    昨天的地震只造成零星几处房屋损坏和建设中的彩虹大桥工地一处支架崩塌。没有人员伤亡。
    柯蒂斯李梅将军对东京城建的重新规划加上泡沫经济时代投机性的疯狂开发让这座城市面对地震时有了更多的防灾冗余。
    两件坏事凑在一起反而成了好事。
    齐东海坐在自己的转椅上，一边喝着盒装的冷藏牛奶一边浏览bbs上昨晚的讨论串。
    出乎意料的，在主机游戏板块，《赛博都市》成了热门的话题。但话题似乎和游戏本身关系又不是那么密切。
    ……
    匿名：“偶然看到了一款游戏，叫《赛博都市》，感觉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我没pce主机，有没有人玩过，值不值得为这部买一台？”
    匿名：“这游戏明天才上市，大家还都没玩到呢。”
    匿名：“我是pce玩家，大概率会买这游戏。但是如果你没有主机就算了。现在买pce就好比一九四五年二月被送去硫磺岛，没有前途的。”
    丰田名人：“pce是无敌的！”
    到这里为止讨论的画风还算正常。
    匿名：“你们也都是从东京台的《虚拟情报局》看到的宣传吧。画面看起来确实不错，但是就怕好玩的内容在宣传片里都播完了。”
    九十年代初期的玩家，在电视节目上看到游戏演示画面时并不会担心与实际游玩体验有什么出入。
    这时代的家用主机游戏全都是2d游戏。在电视上看到的演示与家里游玩时基本上并无二致。是真正的所见即所得。
    一般的玩家更担心游戏的玩法或剧情与宣传的不符。
    这些内容不是亲自操作往往难以评判。
    萨拉莉曼：“傍晚的《虚拟情报局》没有中断？我还以为和其他电视台一样临时插播地震讯息了呢。我一会找录像带回看一下。”
    日本的录像机大部分都拥有定时录像功能。很多人会用这种方法录制自己不方便首播观看的节目。
    这种传统甚至延续到三十年后。只不过到时候存储视频的载体已经从录像带换成了硬盘。
    东京贫乏男子：“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东京台！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六级地震中断节目播出。”
    自宅警备：“我对地震什么的不在乎啦。昨天各频道都播了半个小时地震特别节目，结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害得我只能看东京台。不说了，去储藏室找我两年没碰过的pce去了……”
    匿名：“也不是什么损失都没有，我的pce摔在地上裂掉了！”
    ……
    讨论内容渐渐跑题到了地震方面。
    但齐东海在这些对话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趋势。
    有些人，特别是一些游戏宅，他们对外部世界发生的事情报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没兴趣了解天下大事甚至近在身边的自然灾害。
    在九十年代这个网络娱乐还在萌芽状态的年代，他们打发日子的主要手段是电视机。
    而这群人又抗拒收看新闻节目。
    昨天下午突如其来的地震打乱了各大电视台的播出节奏。
    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nhk和五大民放中的四家都在进行地震特别报道。
    这些人无论平时的爱好如何，不约而同的转台到了东京电视台。正赶上宣传《赛博都市》的特别节目。使得这期节目的受众群体出乎意料之外的增多。
    而且巧合的一点是这些人恰恰与游戏玩家群体高度重合。
    午餐过后。齐东悠闲的来到秋叶原某大型电器卖场的pce销售柜台。
    《赛博都市》的宣传物料已经占据显着位置。
    在这个普通的工作日是这款游戏首发的日子。
    在普通上班族还在努力工作的下午时光。柜台前仍然星星两两的有顾客前来。
    这群人大多是二十出头到三十上下的男性。身材不是过于消瘦就是略带臃肿。
    穿衣风格完全无视时尚二字。
    其间也夹杂着一些同龄女性。普遍也是素颜不修边幅。只是稍微多了些清洁感而已。
    这些人的形象简直是模板一样的早期“御宅族”。
    在原本的时空中，齐东海也经常以“宅男”自居。现在与这些人比起来，齐东海还是伪装的太像一个普通人了。
    一九九三年的日本，媒体并不会日常念叨“老龄化”之类的说法。“家里蹲”、“啃老”这些问题也未被大众群体重视。
    但并不代表这些现象在此时就不存在。
    依靠父母的经济支持，不进学，不就业，不与外界交往的群体在此时已经相当庞大。
    而日本高度发达的游戏和动漫产业是这些人打发日子的主要手段之一。
    在这个下午，齐东海琴眼见证了这个群体对自己开发的游戏所做的支持。
    在他眼前被买走的《赛博都市》就有十多份。
    其中还有几位是游戏机和游戏一同购入的。显然是为了这款游戏特意购买的pce主机。
    齐东海对这种局面心情相当复杂。
    这些把玩游戏当成每日主要活动的人大多数可以称为是核心玩家。
    齐东海知道核心玩家更容易专注游戏的细节，也在意游戏的玩法。这当然都是好事。
    考虑到自己在游戏里用心埋了不少彩蛋。他现在甚至已经能够想象的到这些核心玩家挖掘出这些内容后的反应。
    而对游戏玩法的执着，也是齐东海在原本时空中离职后远离氪金手游公司成为独立游戏制作人的动机。
    但另一方面这一群体对游戏的评价标准也更为严厉。虽然平时生活里唯唯诺诺，在bbs这种网络平台上他们可是会重拳出击。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下一个世代的主机大战即将来到。到时候游戏玩家群体的构成会产生巨大变化。
    在下个世代，轻度用户（light user）会成为决定主机大战胜负的重要砝码。
    如果游戏设计上过于偏向核心玩家，也许难以兼顾这些未来的重要客户。
    更何况作为公司的经营者还要考虑未来可能面对的公关问题。
    现在这个时代，游戏宅还是毫不起眼的一个社会群体。
    日本社会讲到御宅族，总还是会先浮现出动漫宅的形象。
    几年前的宫崎勤事件，让一般社会对动漫宅建立了糟糕的刻板印象。
    如果未来东海软件与核心游戏宅深度捆绑，一旦发生什么负面社会事件，对公司来说都会是一场公关灾难。
    当然，以上疑惑都是建立在商业角度去衡量。
    如果把自己从东海软件社长这个角色抽离开，齐东海的内心是与核心玩家们站在一起的。
    或者说身为游戏玩家的齐东海原本就自认为是一个深度游戏宅。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