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气寒冷,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狂电狼带领的千狼群,已被剿灭。
狂电狼负伤而走。
家族开始了大战后的清理。
清理现场,也清理人员。
陈博身躯佝偻,眼帘低垂,眼中透出出的,是悲凉,是痛苦,是心灰意冷,是茫然无措。
他满脸憔悴,煞白无神,毫无血色,仿佛大病之人。
他坐在一间昏暗的屋子内,低沉着头颅,气息萎颓,静若石像。
“你昨天回来,并未抵御狼潮,而是直接去了家族密室?”
陈博闻言,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道:“是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的你,不应该是借助族人的力量,去抵御狼潮,去杀死狼王,给你的父亲,以及你的队友报仇吗?”
“因为……我恨啊,我痛恨啊,我痛恨这个世界,他多么残酷,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痛恨狼群,一群畜生,竟让我失去一切。”
“我更痛恨我自己啊,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弱,连蝼蚁也不如,连自己的父亲也保护不了。”
“呵呵呵,什么二转巅峰,什么家族年轻一辈天骄?”
“可笑,真是可笑,我就是一个笑话,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陈博声嘶力竭,嗓音沙哑,仿佛对宿命的咆哮:
“在狂电狼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我只能逃命,我连自救都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我的父亲,我的队友,为了我能活下去,他们拼尽了所有,付出了所有,只为给我争得一线生机。”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博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呵呵呵,我是多么的愚蠢和自大,骄纵又贪婪,我竟为了一己之私,带领族人深入狼群腹地,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斩获更多的野狼。”
“哈哈哈,我又是多么的怯懦而胆小,无能且龌龊,我居然没有勇气,和他们一样,骄傲的战死在和野狼的斗争之中,我的心中只有求生的欲望,多么令人不耻啊。”
“我活下来有什么用,我都余生,将会在自责和痛苦中活着,在怯懦和无能中活着,我虽然活着,但我已经死了,死了!”
陈博说到这里,双手捂脸,抱头痛哭。
对面的蛊师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陈博,再一次陷入悲伤之中,痛哭之中。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恶魔,为了达成家族的调查,一次又一次揭开陈博的伤疤,令他一次又一次陷入对失去亲人和朋友的悲伤回忆之中。
于是,他开口劝道:
“陈博,你没有错,错的是那狼潮,是这苍天。”
“这次狼潮来的突然,你能活下来,多亏了你父亲和队友的拼死相救,助你突围而出。”
“你不要自责,你可是他们千辛万苦救下来的,你不能就这样颓废下去啊,这样岂不是辜负了他们吗?”
“陈博,还请节哀顺变,昨天一夜,家族一下子损失许多蛊师,很多人的遭遇,与你一样,他们也失去了亲人和朋友。”
“你的悲伤,我深深地理解,家族这样做,让你来这里接受调查,也是为了能够每一个死去的亲人负责啊,只有你提供足够多的信息,我们才能有更大的机率找回你父亲的遗骸,让他能入土为安,埋葬在青茅山上,看着你继承他的意志,走向更远的未来。”
“你是家族精英蛊师,是家族的未来,家族需要你的力量,还请振奋精神,那头狂电狼还没有死,你要做的,就是化悲愤为力量,杀死它,为你的父亲,队友们报仇雪恨,让他们走的心安。”
“这份记录,我会交呈族老们查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狼潮远远还没有结束,希望你能尽快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为了家族,为了你的父亲和队友,斩杀更多的狼群吧。”
“唯有你杀死他们,才能令无数个和你一样的古月族人,生活在平安之中啊。”
调查蛊师说罢,起身拍了拍陈博的肩膀,以示安慰后,走出了门。
灯光下,陈博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面庞底下露出的,是一双冰冷的双眼。
【这样的表现,应该够了吧,呵呵呵,若我是三转四转,又何必如此辛苦演戏呢?】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啊,力量凌驾于一切,掌握着一切,我也是时候该走出这一步了,身上的枷锁,思想的束缚,也是时候斩断了。】
【只要我拥有力量,谁人能阻挡我的自由?而我要的,也只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被他人摆布的未来啊。】
陈博的心中,魔渐渐开花。
他,终不似当年。
【古月陈伟啊,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是无憾的,因为你们,将会成就我的伟大,好好的看着吧,蛊界的光景,总会尽收于我的眼底,蛊界的未来,总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如今,我身上的羁绊,已尽数解脱,方源啊方源,我也越开越向你靠近了啊,整个蛊界,以后我便只有你一个族人了,我不帮助你,帮助谁呢?】
【而你,不帮助我,又帮助谁呢?】
【我可是你的血亲族人啊!】
陈伟等人的死,对他来说,已造不成负担和愧疚。
毕竟陈伟也不是真的父亲,胡莱等人,也不是真的族人。
成年人的世界,从没有交心之人,一切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而且,他来到这里,已经两年,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残酷。
每日对野兽的狩猎和斩杀,已渐渐让他的血,变得冰冷。
如今,杀人也不足以让他内心产生太大的波动了。
古月陈博,在这一刻,完成了蜕变,斩断了束缚,迎来了新生。
他缓缓起身,打量这间昏暗的房间。
四周的黑暗,仿佛越来越浓稠,压制着屋顶上散发而出的光线,令它无法带来光明和温暖。
黑暗仿佛浓墨,攀上陈博的双脚,并迅速朝他整个身子蔓延而上,直至将他吞没。
就这样,陈博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屋顶散发而出的光线,再不能将他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