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是谁?”
安平一边向几栋楼外的主街走去一边想,他的心里掠过一阵惊喜。“七年前”“被邀请来”“接引团”,几个词汇让他几乎就确认了目标。接下来就是要尽快寻找到这位管理寺院僧众后勤事务的大老爷了。
“不要打草惊蛇,你这个笨蛋。这次你必须一举成功,否则你这个笨蛋就不值得活在这肮脏的世界上。你必须要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你这个笨蛋。这事宜早不宜迟,但更不能操之过急。”
安平混入主街道上的游客群中向寺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着,这是他的创伤后遗症之一。
第二天上午十点,穿着一身藏传佛教格鲁派高阶僧袍的安平又混在游客中进了仁钦寺。这次他的计划是扮成一个从扎什伦布寺佛经学院过来的经师,通过正常的僧侣接触看能否顺利找到管理僧众事务的大老爷。
“只要能接触到他就行了。”
为此安平昨天中午离开仁钦寺后专门去附近的集市上找了一位先生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他在集市上依据他在寺院橱窗里用手机拍到的式样刻了一个假章。当他拿到假信和假章时,帮他写信和刻章的人都是一边数着钞票一边向他挤出一个相似的笑容,那写推荐信的中年男人甚至还赞美了他一句,
“年轻人,很聪明很会发财啊。就该挣那些假喇嘛的钱。”
显然他们都是把安平当成骗子了。这年头世风日下,种花国民间骗子大行其道,骗子花样百出,这实在是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可当安平平静地来到仁钦寺寺院后院准备找管理僧众的大老爷时,却发现寺院后院子里的喇嘛们正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你知道寺院昨晚出了大事了吗?大老爷、二老爷他们现在根本就不会理你,过几天你再来吧。”
一个管事喇嘛僧瞟了一眼安平手中的《推荐信》一脸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师傅,寺院昨晚出什么事了?”
“看在你是有品位的经师份上告诉你你就赶紧走可以吗?昨晚、应该是三天前了,只是昨晚才发现,我们寺院的丹嘉大活佛圆寂了。我们现在都在忙着丹嘉大喇嘛的后事,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和整个寺院的高层包括总法台、大襄佐、大僧官他们都在开会,要抓紧处理丹嘉大喇嘛后事并尽快启动寻找活佛的转世灵童。明白了吗?你可以先走了吗?”
“打扰师傅了。”
安平答应了一声,只好离开了仁钦寺僧侣们集中活动的后院。
此后一连七天,安平均没有机会再进入寺院喇嘛聚集活动的后院。但他依然每天混在游客中尽量接近寺院后院,他观察着寺院的动静,也在提防着有高阶大喇嘛从寺院中离开。
一切正常,直到第七天他再次进入寺院中。
第七天安平终于等来了一个让他感觉兴奋的消息。安平从已经有些混熟的卖酥油灯点灯小喇嘛那里打听到了一个突发信息,寺院里堪布总法台、大襄佐、大僧官、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他们刚刚开过会了,他们要派出四位大喇嘛于今天下午、也就是几个小时以后就出发前往一个什么地方去观湖示象。听说几天前刚刚圆寂的丹嘉大喇嘛显灵了,这么快就显灵在整个寺院历史上好像都没有过。他们四位大喇嘛要出发去观湖示象,寻找丹嘉的转世灵童。
“我告诉你你可别对外说,昨天傍晚有好几位大喇嘛在作晚课诵经时‘梦’到了异相,在一个什么仙女湖上空有一只神鹰绕着湖整整飞了一天一夜,最后神鹰飞走时将一块金光闪闪的石头投进了那片湖水中。这些异相让堪布总法台、大襄佐、大僧官、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他们一致认为这应该就是丹嘉活佛给他们的托灵示象。”
那个在弥勒殿卖酥油灯点灯的小喇嘛最后贴着安平的耳朵悄悄地告诉他。
安平的第七识末那识(彼己相合识)突然间涌入脑海。
“那寺院准备派哪几位大喇嘛去呢?”
安平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末那识(彼己相合识)中显示出了两个名字。
“大老爷、二老爷、定丹活佛和佛学院首座机杼活佛。都是本寺一等的大喇嘛啊!”
没错。安平的末那识在他的心海中的某个幽暗的地点突然点起了一根明亮的烛光。
没有时间了,安平赶紧离开了卖酥油灯点灯的小喇嘛,他看了一下四周,走出寺院向仁钦寺外的后山坡上奔去。仁钦寺是建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的寺院。它的主寺院建在山坡下的一条小溪水旁,山坡上则从仁钦寺后门绵延至山坡顶杂乱无章搭盖的大大小小几千间平房。这些简陋的小平房基本上是来投奔仁钦寺或依靠仁钦寺讨生活的游脚僧人、野喇嘛、野经师、信众自己搭盖的,建造极度简陋,有些房甚至连门窗都没有,仁钦寺的正式在册喇嘛都生活在寺院后院中,并不在此居住。由于缺乏规划和管理,整个山坡上的房屋各式各样,什么颜色的铁皮、木板屋顶都有,一眼看去就和贫民窟一样别无二致。
那里却是整个仁钦寺附近的制高点,从那里可以将整个仁钦寺尽收眼底。
一个小时后在仁钦寺西门处聚集了几十位穿红衣戴黄帽子的仁钦寺喇嘛,几个喇嘛正在将几个箱子搬上一辆商务车汽车后厢。聚在一起的红衣喇嘛们在举行了一个短暂的仪式后,这辆黑色的商务车从仁钦寺西门驶出,向远方开去。
站在山坡上的安平默默地看完这一幕,他简单地判断了一下方向,便匆匆跑下了山坡。他在仁钦寺前门叫了一辆出租车,也向商务车驶离的那个方向驶去。
八个小时后,安平也到了喇嘛僧们抵达的目的地,位于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的扎尕那山区。他是在入夜时分到达扎尕那的,比喇嘛们大约晚到了半个小时。为了不惊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村民,安平在抵达扎尕那三道天然石门的最后一道、“光盖山”石门后便下了车。
安平是有意落后商务车一段距离的。在他基本上确认了商务车是准备在这个群山中的小村庄落脚后,安平便让出租车司机不再若即若离地跟在商务车后方。扎尕那这个地方安平来过,那还是在他大前年漫无目的地找寻七牙帮龙牙、虎牙和卓玛时而来。七年间安平几乎走遍了种花国的所有藏区,因为他深深地相信,龙牙、虎牙一定在藏区,这是基于他的分析和他的末那识(知己知彼识)所得。
“我知道这些狗日的坏东西就在藏区。”
安平在无法安然入眠的夜晚经常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这样和自己对着话。
今天,当他一路跟着从仁钦寺出来的商务车走进甘南州迭部县,特别是当他看见进入扎尕那秘境的三道宏伟的自然之门的第一道石门、“纳加石门”时,安平的末那识便跳出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们是去扎尕那,因为扎尕那在地理上是如此特殊,它是旅行者和朝圣者心中的神秘之境。而若要前往扎尕那则必须穿越那三道自然奇观,扎尕那“三石门”。
安平站在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险峻的光盖山石门前从“笔直”的石门柱向扎尕那村落看去,散落在山坡森林中的扎尕那三个自然村落几乎没有灯光。月光照在深青色的扎尕那山区高耸的天然石门璧上,石门璧高高的青石面反射着冷淡的青光。
“这地方不好。从抵达第一道‘纳加’石门开始,就啥声音都没有了,看着吓人。”
出租车司机在和安平道别时自言自语地说了这句话便赶紧将车开走了。
安平站在光盖山石门泛着青光的石柱前向山坡下的扎尕那看去。他在皎洁的月光中看到一条蜿蜒曲折、泛着青光的河流,一大片暗黑的河滩和一个不大的湖面,顺着河滩和湖水向左上方的山坡上看,有一片隐约神秘的寺院殿堂,寺院前矗立着一座白色的佛塔。安平的末那识(彼己相合识)告诉他,他追踪的几个喇嘛就在那个小寺院中。
安平选择了一个背光的路线,顺着羊肠小道走下山坡,他蹚过浅浅的河水静悄悄地来到了这个小寺院外。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了,安平翻过寺院院墙,悄悄地溜到佛殿背后,在一个背光的墙角蹲了下来。寺院中的喇嘛们应该都休息了,寺院主佛殿和周围的几个配殿中均没有声音传来。
正当安平站起身准备去寺院后面的生活区查看时,从寺院后面的生活区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安平迅速预估了一下脚步声将去的路线和方向,闪入一片房屋的黑暗中。他接着听到了从几十米外传来的低低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