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等他懒懒散散地转身……视线骤然凝住。
“妈妈?”
他声音都险些变了。
祝闻嫌弃皱眉: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谢谢。”
裴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等等,你不记得我了?”
祝闻:“你谁?”
裴舟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急切望向祝闻:
“我们之前见过啊!就前两天!你还误会了我的身份!”
他费尽口舌地描绘着他们的一面之缘。
可惜,祝闻压根儿不记得。
“不认识。”
那叫一个无情利落。
裴舟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太多情绪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是有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
“妈妈!”
沈墨又喊了声。
这次,眼睛却是故意盯着裴舟看。
警告和防备的意味很明显了。
祝闻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墨墨,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眼睛微眯,语气十分危险。
沈墨嗅到几分不对劲,只好解释:
“没有,刚才是这个叔叔带我出来的。”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祝闻这才慢慢放下警惕:
“哦,原来是这样。多谢这位先生。”
裴舟忙不迭自我介绍:
“我姓裴,裴舟!”
奇怪,他名片呢?助理呢?
祝闻没有在意裴舟的动作,只冷淡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以后有机会请裴先生吃饭。”
后面这句显然是不具备任何意义的客套托词。
然而,裴舟却像是抓住了什么:
“明天吧!明天请吃饭怎么样?”
祝闻不解。
奈何话是她先说出来的,再随意不上心,也要认。
“明天我有事情,后天吧。”
“好好好!”
裴舟眼底荡开层层笑意,波光涟漪,春意烂漫。
“那交换个电话?”
这次祝闻没有拒绝。
-
挥别裴舟后,祝闻把沈墨送到门口。
冯思仪站在车边等他。
祝闻告诉沈墨:
“你先和冯阿姨回家。”
沈墨下意识攥紧她的手。
祝闻拍拍他的后背:
“没事的,交给我来处理。”
直播已经被迫中断。
祝闻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
接下来的现场调查应该会乱糟糟的一团。
祝闻不想让沈墨留下来,面对这些混乱局面,便打算送他早点离开。
沈墨有点不情愿。
“这是我的事情!”
“但是……”
“妈妈!”
祝闻无奈松了口。
“那好吧。”
或许让孩子直面困难,才是更好的成长方式?
很快,警察到了。
祝闻沈墨和他们一起重新回到“案发现场”。
聚集起来看热闹的宾客们,已经被沈学成的人疏散着离开。
连节目组的人连带摄像机也被暂时驱离。
地下室走廊,只剩下沈学成、赵芹在等着他们。
夫妻俩的神情都很糟糕,沈学成沉默不语,赵芹呆愣出神。
祝闻越过他们,往房间内看了眼——
居然还保持着原样。
“可惜了。”
还以为再一次抓住把柄,她都已经在附近安排好人了!
哪知道沈学成挺聪明,没往里面跳呢。
祝闻的言下之意不难理解。
沈学成和赵芹立刻朝她投来忿忿的眼神。
前者更隐晦,后者非常直白。
祝闻视若无睹,侧身避开,让两位警察进去。
过了一会儿,取证结束的警察表示想要和孩子沟通沟通。
“比起所里,我们觉得在家里这种更温和没有攻击性的地方更好。”
祝闻环顾一周:
“这里?”
温和?没有攻击性?
两位警察微怔:
“……抱歉,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这两位警察都是有点年纪,当了父母的人,自然见不得这样小的孩子被虐待,对沈墨是既怜惜又同情,对沈学成赵芹则是鄙夷且厌恶。
谁知,沈墨却说:
“我可以。”
祝闻看向他。
警察们也看向他。
沈学成和赵芹也意外地看向他。
沈墨一字一句、语气坚定地说:
“妈妈,我可以。”
祝闻一怔,随后笑了:
“好。”
于是决定,口供就在客厅做。
屏退了旁人,客厅里只剩下祝闻、沈墨、警察们,以及沈学成和赵芹。
没错,这夫妻俩也在。
虽然警察说只要沈墨愿意,就可以把他们俩请出去。
一般来说,隔绝掉虐待的危险源,受过伤的孩子才敢说出真相。
然而,沈墨再次说了不。
他要沈学成和赵芹留下来。
在警察问他在家里是否遭到生父和继母的虐待时,他浑然不惧地在沈学成赵芹的注视下,缓慢清晰说出他的经历——
从沈墨有记忆起,挨骂、罚跪是家常便饭。
日常的言语暴力、精神压迫,更是无处不在。
有年冬天大雪纷飞,他因为打翻了一碗汤,而被要求在雪地里罚站了3小时,过后他起了高烧,多亏一位好心佣人给他偷偷喂药,才勉强撑了下来。
如此的事情,数不胜数。
“胡说八道!他才多大,小孩子的话根本不能信!也不具备法律效应!”
赵芹大声辩解。
祝闻一眼横扫过去:
“闭嘴,如果不想挨斧头的话。”
赵芹激动地站起来,对警察说:
“你们看看,这个女人才是疯子!她居然用这种话威胁我!她是要杀了我!”
警察们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赵芹气得失控尖叫。
可惜没人在意。
连沈学成都只是痛心地看着沈墨:
“墨墨抱歉,爸爸真不知道你在家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你母亲总是告诉我说你过得很好,我便信了,是我忽略了你……”
“不,你知道。”
沈墨居然鼓起勇气打断了他。
沈学成惊讶。
沈墨抿了抿嘴巴,说:
“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不在意。而且我看过一句话,漠然旁观也是一种暴力!”
沈学成慢慢收敛了神情,沉沉地打量着沈墨。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
与记忆里那个总是藏在角落里、阴暗又不起眼的小苔藓,简直判若两人。
“……还有!”
沈墨咬词极重,小手指着赵芹,
“她不是我的母亲!我也不要叫她母亲!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叫祝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