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笼罩了一切,月色朦胧,树影婆娑。秦寿家在二楼,窗外的树影正好透过窗户投射到墙壁上,像是一只只挥舞的人手。
曹邑确认对方进入深度睡眠后,轻轻拿开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他走到窗边准备把窗帘拉上,却意外发现楼下路灯处有一个老头正往这边张望。
那人似乎没有偷窥被发现的慌张,反倒是打了个哈欠,随后走到垃圾桶旁捡起了纸箱。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泰若自然,曹邑意识到是自己多想了,这人应该是个拾荒老人。
他拉上窗帘,从密码箱的衣服下拿出了记事本,认真的写了起来:
自从记忆被清除后,我的记性就变得非常糟糕。
接下来每从副本中出来,我都会在这个本子上记录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失魂那晚,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白发少年的脸,他居然和秦寿长得一模一样。
我之前大胆猜测秦寿是我在现实世界的情人,就在刚刚,这个猜想得到了证实。
我吻他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这些画面拼到一块,再加上网吧老板和许佳佳的口述,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三年前,我和禾寸相识于惊悚游戏的第十五个副本,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但我们相见恨晚,那种感觉,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人,突然又见面了。
少年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愫,第十五个副本通关后,他选择了回到现实世界生活,而我选择继续进行管培生考核,但是我们并不想忘记彼此。
于是在系统消除记忆时,我偷偷留了一手,唯独在他的脑海里保留了属于我的那份记忆。
我一度认为系统没有发现我的所作所为,副本里我大杀四方,回到现实世界我就会去找他。
副本几天,现实世界几小时,我们在相处的过程中越发的离不开彼此,但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本以为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完美的通过管培生考核,系统觉得我作为总控室的负责人,不应当对任何人有牵挂。
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的所作所为,它一直都看在眼里。
系统说我的才华和能力是它见过的人当中最强的,甚至和系统的创始人不相上下,所以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我当上总控室负责人,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它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回到现实世界做个了断。
我当时对系统的这一说辞很不满,我不认为人有了牵挂,就会变弱。于是我自愿辞去总控室负责人一职,但是系统并没有立马批准,反倒是给我放了三天假,让我三天后再做决定。
我回到现实世界第一时间就找了秦寿,不,或许我该叫他禾寸。
那时候他被保送大学,直接等着九月份入学就行。虽然换了住址,但我还是很快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他。
他带我去学校附近的网吧打游戏,恰逢网吧做活动,一区排位拿到五杀就能送两百块网费,而且可以叠加。
据他说这个奖励比平日足足涨了十倍。
也正是因为这丰厚的奖励,那日网吧直接爆满。
本打算换一家,怎知网吧老板看见我俩之后,硬是给我们腾出了两台机子。还让我给他拍张照片贴在活动海报上,就能免了我们一下午的网费。
我对此极力反对,结果禾寸却说他眼光好,还说我是火遍国内外的模特,这笔买卖他可是赚大了。
当年他的性格和现在完全不同,我拗不过他,所以还是出卖了色相。
禾寸本来是想看看老板给我拍的照片怎么样,结果看见愚人节活动内容突发奇想,问我敢不敢玩把大的。试问我曹邑有什么不敢的?
五局游戏,排位中拿到五杀最多的人就算赢,输的人需要当众对赢的人表白。
邻座的几个人听见我们的对话甚至笑出声来,让我们仔细看清活动海报,还嘲讽可不是什么荒区五杀就能领奖的。
领奖是假,表白是真,我本打算随便玩玩,输了正好对他表白。
毕竟当时的禾寸在我仅存的记忆中傲娇又嘴硬,性格使然,我总觉得我先开这个口比较好。
怎知被这几个人一打岔,禾寸当即找来了老板,问活动内容可不可以折现。
老板深知活动内容的难度,当即答应了折现要求。
“游戏要求的就是公平公正,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给我好好打,千万别故意放水输了,否则也别搞什么输赢惩罚了,我直接和你没完!”这是他当时的原话。
他说的话,我向来相信,我不敢惹他生气,所以就打消了放水的念头。
随着广播里播报1号机2号机五杀的次数增加,围在我俩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几个嘲讽我们的人,甚至开始问我们比试完能不能带带他们。禾寸对此只是冷笑了两声。
再怎么说我也是惊悚世界总控室的准负责人,这种现实世界的竞技游戏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些规则与编程代码而已。
连开五局,最终结果是6:4,我拿了6次五杀,而他拿了4次。
他愿赌服输,当着所有人的面只和我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求之不得。”
网吧里响起一阵激烈的掌声,我知道那是对我们战绩的认可,压根没人会把愚人节当天的告白当真,但是即便如此,他们的掌声还是鼓励了我。
出了网吧,我没忍住问了句,“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没有说话,反倒是直接吻上了我。他这么主动我还是第一次见,我欣喜若狂,他则骂我是狗,咬得那么狠。
至于许佳佳看见的那一幕,也是禾寸提议将猫抓回去养,我笑着调侃他这是想让我做小猫的爹,他反常的没有怼回来。
没有怼回来就表示默认了,他那样傲娇清冷的人,突然变成这样,我哪能受得了?情难自已,便又亲了上去。
少年汹涌的爱意无处安放,当晚就是在这张床上,他把自己交给了我。
第二天一大早他将网吧得到的两千块奖金朝我扔了过来,那语气和架势,若不是我就是当事人,还真就信了他才是上面那个。
腻腻歪歪又是一整天,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到了第三天我和他说了再也不回惊悚游戏后,他却让我三思。
他说我和他不一样,天生就属于惊悚游戏,如果我是因为他的话,他更负不起这个责任。
少年总是很冲动,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辩论,到了最后甚至直接上升到了人生高度,他说自己将来指不定会结婚生子,我彻底被他的这一番言论惹怒了,直接搞起了冷战。
恰好遇上系统的紧急召唤,当时系统出错,需要大改程序,等我再出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那时我才发现他完全不记得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那句结婚生子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改名换姓重新开始,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现在他居然又被卷进惊悚游戏,还和我共用一个id。
也许是年龄的增长,我发现他的性格和当年那个禾寸完全不同。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我不能和他相认,这些事也绝不能让他知道。
一年多前五位好兄弟惨死在总控室,已经给了我警醒,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他踢出惊悚游戏。
曹邑看了看熟悉的床铺、熟悉的人,长叹一口气,合上了记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