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是魏羡无法相信了,就连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谢知礼内心都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他跟只听过寥寥几次文先生讲学的谢知韫和魏羡不同,他本身,就是麓阳书院的学生。
原本,以谢知礼的身份,他是可以进入太学读书的,他是冲着文先生,才会选择去麓阳书院就学的,世家贵族中,跟他做一样选择的人,并不在少数。
可以说,因为文先生的存在,连自古以来,世家和贵族子弟趋之若鹜的太学,都变得生源淡薄起来,可见文先生的影响力。
不过,即使谢知礼再震惊,他也并没有表现成魏羡那般模样,因为比起人人赞颂的文先生,他还是选择信任自己的兄长。
文先生传道授业,品行高洁,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他兄长同样也是皎皎君子,心性非凡,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人,这是他自己知道的事情。
其他人都可以质疑他的兄长,但他不能,兄长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相信。
就算是兄长现在告诉他,这位文先生,不仅跟先皇一起算计他们,还私生活混乱,他也会信的!
想到这里,谢知礼坚定的看向了自家兄长,想要听他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在场的众人,除了魏羡和他的两位随从以外,几乎都是谢知礼这样的想法,比起高高在上的文先生,他们真实看见的谢知韫,更值得他们的相信。
谢知韫看着魏羡,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柔和,“兄长也不必再怀疑什么了,拿到这画像的时候,青峰也很是震惊。
他反复询问了那宫人许多遍,那宫人都一口咬定就是画像上这人,她绝对没有画错。
而且,从这画像的画工来看,你也应该知道,这宫人的画技极高,画人物画的惟妙惟肖,几乎就是文先生本人,应该不存在画错这样的情况。”
魏羡忍不住反驳道:“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奇怪!不过一介小小的宫人,怎么会有如此高的画技?”
谢知韫心中多了几分不耐,看向魏羡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因为那宫人并不是被采买进宫的,而是因为父亲获罪,被充作奴仆关在了掖庭。
她的父亲,在获罪之前,正是专门为皇家作画的画师,因为一次在为先皇作画之后,有一笔没有落好,才会被降罪。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宫人心中,其实对先皇怨恨颇深,连带着,对后宫的这些妃子,也都有怨恨。
这宫人人微言轻,知道凭借自己这样的身份,是没有办法为自己一家报仇的,便想着先离开掖庭,在宫里寻一件普通差事,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去。
这样一来,也算是保全了自己,保全了家中的唯一一丝血脉。
所以,被收押到掖庭之后,她百般讨好,收买了掖庭的一位小吏,终于得到了机会,离开了掖庭,被分到了文昭仪的宫里,负责文昭仪殿中的花草养护。
这宫人对这样的分配很满意,因为早在掖庭的时候,她便听说了文昭仪的存在,不受先皇的宠爱,在后宫里,也没什么存在感。
这样一来,她的殿里也就不会有太多的腌臢之事,她也能好好的活到出宫。
可她刚调到文昭仪的殿中没多久,就发现了很多异样之处,让她十分震惊。”
“是什么?”魏羡迫不及待的问道。
谢知韫眼底黝黑如深潭,里面掩藏着让人心惊的情绪,声音却仍旧是冷静的。
“她发现,文昭仪表面上不受宠,殿里的东西也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样样都是上乘。
她曾经跟随画师父亲前往许多受宠的妃子宫中,那些妃子的东西,远远比不上文昭仪殿中的陈设。
还有,文昭仪不受宠爱,先皇也几乎不踏足她的宫殿之中。
所以,文昭仪素日里,心情总是不太好,最喜欢素着一张脸,躺在院中的贵妃椅上,一脸恍惚的看向殿门的方向,十足的怨妇模样。
但每月月末的时候,文昭仪却一定会盛装打扮,然后,打发掉所有宫人,只一个人留在殿中。
到了第二日,文昭仪的面色总会变的红润许多,像是又重新被滋养了一回的鲜花似得,绽放出了不一样的魅力。
接连几月都是如此,那宫人便生了疑惑,胆大之下,在一次月末,悄悄的潜伏在了她所养护的一株茂密的木良藤之中,想要看看,文昭仪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她在木良藤中没等多久,便看见文昭仪一脸严肃的在殿中四处搜查起来,就连院中也没有放过。
几次经过她所藏身的木良藤,幸好木良藤生的足够好,她藏的也足够深,所以才没被发现。
那宫人一刻也不敢闭眼,也不敢发出任何声息,一直等到文昭仪检查完了所有地方,才看到她放松的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那哨声极轻,听起来像是某种小鸟的叫声一般,很是特别,也很是悦耳。
哨声响起之后没多久,那宫人便震惊的看见,有男人,进了文昭仪的宫殿,而那人,正是先皇!
在看到先皇的那一瞬间,那宫人明白了一切,文昭仪不受宠是假的。
就照她与先皇的这种私会,她便不可能是不受先皇喜爱的,甚至,可能还是先皇真正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那宫人骇极的同时,也突然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欲望,若文昭仪真是先皇心里的人,那要是她能杀了文昭仪,是不是也算是报了先皇杀了她父亲的仇了?
可这想法,还没等这宫人有机会实施,她便在又一次的月末,看到了先皇,带着另外一人,也就是文先生进了文昭仪的殿中。
他们进去之后,殿中没有发出以往那般小鸟鸣叫一般的动静,反而传来一阵密语声。
那宫人想要靠近去听,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隐身在木良藤中,直到里面三人密谈了数个时辰,天光即将大亮,她才看到几个人从殿中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她清楚的看见了几个人的面容,文昭仪眼角含泪,先皇满是心疼,而另外一人,则是满脸的冷漠,一双眼睛,竟然有着比先皇更加凌厉的气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深深的记下了这人的模样。
而就在先皇和那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她便看见文昭仪颤抖着服下了一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