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繁华落幕，众人带着未尽的兴致离开了凌晨工作室。凌晨整理着思绪，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创作，未曾关注自行车的安装与销售状况。若不是顾主任告知，他都不知道《萍踪侠影》与《牧马人》的彩绘漫画小说销量火爆至极，艺术苑首批各 500 本早已售罄，如今都开始第二次补货了。
    他泡上一壶龙井，轻抿润喉，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顾主任给自己的报酬颇为丰厚，想来定是这两本书的销售提成与分红。他向来信任组织与顾主任，一心专注于创作，源源不断地为出版社提供优质作品，坚信省图书出版社不会在稿费与分润上苛待自己。
    再者，凌晨对理财之事兴致缺缺。艺术苑雷锋亭的业务全权交予卓群靓，石坎公社的具体事务则由晓薇负责，他这个“甩手掌柜”只把控大方向并专注于小说与漫画彩绘创作。而这些创作成果，能为他带来持续且可观的收益。有了这份稳定的收入来源，他对钱财之事自然也就豁达许多，不再锱铢必较。
    这时，阿勇匆匆跑进工作室，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刚……刚才五羊自行车厂的销售科长打电话找你，我跟他说我是你同事，问要不要叫你接电话，我还说你离这儿有点远。他说不用了，时间急，让我转告你，300 套自行车的零配件已经准备好了，让你方便的时候回个电话，告诉他具体收货地址，他就分批送过来。”
    阿勇越说越激动。近来他在销售拼装自行车的过程中收获了不少提成，由于自行车紧俏，还有不少人送礼、请吃饭，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现在一听说有 300 部零部件即将到货，他心里就开始盘算，哪怕一部车自己只提成 5 元，那也有 1500 元了。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在附近鹭江村帮困难农民翻建二层房子，然后按私下协议分到二楼一层。在这个时期，工人职工住房紧张，像阿勇家，八九口人挤在三四十平米的房子里，他和两兄弟只能睡在狭小闷热的阁楼上。如今阿勇通过电话传呼逐渐熟悉了周边农村的情况，知道很多城市户口的人都采用这种方式，帮农村人盖房，对方出地自己出钱，私下立字据约定建筑面积各半，八十年代这种做法颇为流行，阿勇也想试试。要是能拿到这笔销售提成，他肯定马上行动，毕竟有了自己的房子，婚姻问题也能更好解决。之前就因为没房子没正式工作，女朋友都跟他分手了。
    凌晨听闻阿勇所言，微微点头：“300 部零件，数量确实不少。若在雷锋亭拼装摆放，空间怕是不够，还会太过招摇，我们行事还是低调为好，勇哥。你对周边较为熟悉，不知这附近可有面积四五百平方的仓库出租？若有，便可直接将零件送过去，在仓库里拼装妥当再出售，如此也能避免招人妒忌。”
    阿勇听了凌晨的话，思索片刻后眼睛一亮：“好像还真有这么个地方。鹭江大队在分田承包责任制后，队部旁边原本的粮食工具仓库一直无人承包。”他对凌晨说道，“那仓库估计有几百平方，空置有段时间了，我这就去问问能不能租。”
    凌晨闻言，不禁感慨有阿勇这样消息灵通、办事利落之人在，诸事顺遂不少。他随即嘱咐：“你跟队部负责人讲，就说是中大团委的学习雷锋维修队要租赁来堆放物资的，租金方面我们肯定会按规矩支付，最好能给点优惠，毕竟咱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阿勇心领神会，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他已深刻领会凌晨话语中的深意，毫不犹豫地应道：“明白，一切为了人民服务！”说罢，便匆匆转身，准备前往鹭江大队商谈租赁事宜。
    凌晨静下心来梳理思路，若能顺利租下仓库，曾鸣老师便能光明正大地开展工作，无需再偷偷摸摸地维修和拼装电器。除了收音机，其他电器的维修业务也可逐步拓展。不仅如此，凌晨又开始构思录音带翻录业务，他深知此项业务必须隐蔽低调行事。在八十年代，人们生活水平有限，许多人虽购置了录音机，却不愿购买正版录音带。他们往往会到电器店购买空白录音带，并将心仪曲目写给老板，委托其帮忙翻录。这种操作在当时极为盛行。凌晨思索着，待前往香港之时，定要找黎坤叔联系空白录音带的事宜，日本的 tdk 和索尼都是品质上佳的选择。
    凌晨暂且将那些可稍后再议之事搁置一旁，当下的首要任务是去找刘奕。他期望能从刘奕妈妈那里深入探究药材出口的具体操作细则，同时详细了解蛇口地区的招商引资政策。此外，他还想借刘奕妈妈的人脉结识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相关人士。毕竟，距离下月下旬的广交会仅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他必须提前谋划，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尤其是工艺陶瓷出口的结算方式以及具体操作流程等关键事宜，不容有丝毫懈怠。
    凌晨从工作台抽屉取出电话记录本，翻找出刘奕家的电话号码。他心想，今日是周日，刘奕大概率会回家吃饭，之后才返回建筑工程学校。于是，他来到艺术苑，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电话很快被接听，听筒中传来一位老奶奶的声音，凌晨推测应该是刘奕的奶奶，便礼貌地说道：“麻烦请找一下刘奕。”老奶奶回应道：“他刚打球回来，正在冲凉，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他。”
    片刻之后，刘奕接过电话。凌晨热情地说道：“刘奕哥，许久未见了。今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刘奕爽快地说：“凌晨小兄弟，咱之间不必客气，有话直说便是。”凌晨随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刘奕听后，说道：“我妈妈在外经贸委上班，你托付的这几件事应该问题不大。我会跟我妈妈讲一下，一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末了，刘奕还特意对凌晨赠予歌曲一事表达了感激之情。
    凌晨在电话本里寻到世伯李慕云的电话号码，迅速拨了过去。电话即刻被接通，正是李伯伯。凌晨赶忙问好，诚挚地感谢李伯伯将自己吸纳进省作协，同时谦逊地表示，那些作品皆为父亲所创作，自己受之有愧。李慕云则回应道：“我吸纳你成为作协会员，看重的是你的能力，而非你父亲的光环。我举办了两期《牧马人》的研讨会，你这小子都未曾出席，想来是学业繁忙，我也未强求。不过你最好抽空来作协报到，这里也是你的家。”凌晨连声称错，承诺会尽快安排时间前去拜访。
    李慕云继而问道：“听顾主任说，你又把你父亲的《山楂树之恋》拿给《花城》杂志投稿了？”凌晨予以肯定。李慕云又道：“你在上课学习之余，要尽快整理你父亲的遗作。对了，你现在正在整理哪部小说？”凌晨回答在整理《霍元甲》，将在中大中文系的《红豆》杂志刊登。李慕云一听是校刊，心想其影响力或许有限，便礼貌性地说道：“出版了拿一本给我看看。”凌晨忙说下次出版必定亲自上门奉上。随后，双方又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凌晨又拔了电话致电林琳家，接电话的是林琳的母亲黎老师。听到黎老师的声音，凌晨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温暖与感激。黎老师告知凌晨，移民的相关关节已经打通，由于其二哥李修勇办理移民的各类证明已在公安局存档，下周一林琳的父亲老林便会前往石坎公社为凌晨办理身份证明与户口簿等材料，随后提交至县公安局申请排期。届时，凌晨需返回靖远拍摄照片并领取单程赴港证明。
    黎老师还提到，林琳去了公社的收购站，正积极为凌晨回收废旧单车的事情奔走，连星期天都不休息，频繁往返于各个公社之间，目前似乎已经筹集到了四十辆。
    听到这些，凌晨心中满是对林琳的怜爱。他仿佛能看到林琳在公社间奔波的身影，那娇俏曼妙的身姿，在烈日下或风雨中穿梭，不辞辛劳，全都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她本应是在舒适的环境里无忧无虑的女孩，却为了他的事情如此操劳。凌晨心里一阵心疼，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她如此相待。
    凌晨真诚地向黎老师连声道谢，话语中满是感慨：“黎老师，你们一家为我做的实在太多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各种事情缠在一起，实在没办法抽出时间回来。不过请您放心，等林叔叔把移民手续顺利办好，我肯定第一时间回去，登门拜访致谢。”
    说到这儿，凌晨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黎老师，麻烦您转告林琳，别太拼了，回收单车的事固然重要，但她也要多注意身体，毕竟身体才是本钱。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累。”
    黎老师听着凌晨的话，心里不禁一暖。她心想，这孩子心思细腻又懂得感恩，对林琳的这份怜爱也是发自肺腑。从他的话语里，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对林琳的心疼与关怀，既充满了感激，又有着无尽的牵挂。黎老师深知林琳的付出能被凌晨如此珍视，作为母亲，她也很欣慰，仿佛看到了两个孩子之间纯真而美好的深厚感情，也对凌晨这个年轻人更多了几分赞许与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