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采薇捏了捏眉心,转身回了屋,让冬青去给自己找一张没有剪裁过得宣纸过来,凭借自己的记忆,拿起炭笔,在白纸上开始描绘泾河的走向和过境的各州,县的情况。
大概的走向画完之后,她就停了下来,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思考问题,她需要等有了县志之后,才能进一步确定泾河的各个支流的走向。
其实,这样的地理概况,用沙盘来做更清晰。可惜,自己从来没接触过,也不会,只能把上一世看惯了的地图拿出来暂时用用。
一个时辰后,两个男子跟着六皇子一起进来的,其中一个还是她的老熟人——张淮。另外一个男人手里提了个篮子,篮子用用纸包的严严实实。
两房人马各自见了礼,郑采薇的视线就落在那个被包的严实的篮子上,看得出来,篮子里的东西很重要。
提着篮子的男人是个文书,叫郭文,感觉到郑采薇的视线,他把手中的篮子小心的放到小几上,一层层小心翼翼的去掉油纸,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摞书来。
“这是?”她上前走了一步,郭文就拿起一捧书,恭敬的递到她的手边。
“这是益州的地理志,想来能帮姑娘一些忙。”男人看上去有些呆板、木讷,但对书本很是爱惜,应该是读书人出身。
郑采薇接过,福身道谢。
郭文忙侧了侧身,避开不受。她要这些书,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救整个益州,自己哪能受她的礼,更何况,一个姑娘能有如此的胸怀和见识,是很多男子所不能及的。
郑采薇接过地理志,就认真的翻阅起来,找到关于泾河的内容后,她放慢了翻书的动作,后来干脆坐到书桌旁,对照着自己画的地图,仔细比对。
自己对泾河的了解,全都来自于尚书府里的藏书,藏书年代有些久远,有几处河流的走向有了变动,她掏出自制的橡皮,一点点擦去画错的地方,又用炭笔对照着地理志的描述,小心的修改。
六皇子几人原本也跟着她一起仔细的翻阅书籍,看到她的动作,都起身走过去一看究竟。
就见她跟前放了一张白纸,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跃然纸上。六皇子还好,他知道采薇姐姐会很多东西,就是有些惊讶她平时要画什么都是让冬青代笔,他还以为她不善丹青,现在看来,她不仅擅长,而且技艺精湛。
郭文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地图,没有挪开。他不是没有见过地图,最详细的地图也无非就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山河的大致走向,再用文字标出来。
可眼下这个,不说边上的山的走势,光看那一条河,就能看明白那一段的河流宽阔,那一段的狭窄,再配合上周边被她用白黑色渲染出来的山川走势,俨然一条栩栩如生、气势磅礴的泾河。
他敬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她用稍细一点的炭笔,轻轻下笔,两条细长的线条就像巨龙的两条胡须,他知道郑姑娘既然画了这幅画,就不会随意对待,于是他定睛一看,忙有转身去篮子里翻找,找到自己要用的书后,他一只手托住书,一只手放在侧面一翻,再翻,就找到了自己要的内容,一看,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快速回到书桌旁,看到郑采薇已经画完了刚才那条,现在正在画另外一条,他动了动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干,很涩,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道:“郑姑娘,您可是在画泾河的支流?”
闻言,郑采薇抬头,有些惊讶于这个男人的细心和悟性,却对他能看出来自己的用意一点也不吃惊,反而觉得有些欣慰。
“是,既然泾河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水流量,那看看能不能疏通一下支流,缓解一下主流的压力。”郑采薇停下画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就着喜鹊的手,喝下大半盏茶水。
郭文听后眼睛就是一亮,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站到了郑采薇的身边,和她并排,看着桌上的地图。
“郑姑娘,您是不是根据地理志画的这条支流”他微微侧着头,询问,郑采薇往后撤了一步,看向他手指的的位置,朱唇轻启,“是。”
“不行,那个年代有些久远了,这条河流的走向发生了变化,不是流向三水县,而是在三水县和五水县的交界处转了向,流向了江州。”说起这些,他没有了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全身都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郑采薇干脆把手中的炭笔和橡皮都给他,并告诉他要怎么描绘一条河流,就退到一边,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泾河边上写写画画,不多会儿,益州境内的泾河边上,就多出来了八条支流。
郭文第一次用炭笔作画,有些新奇的捧起经自己之手完成的画作,有些不舍的递到郑采薇手中,六皇子第一时间挪到她的身边,稚嫩的声音带着些急切,“采薇姐姐,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那就不是我一个女人能管的事情了。这句话在她的嘴边打了个滚,对上六皇子求知的眼神,她又把它吞回肚子里。“既然已经知道了支流的走向,首先,让人疏通支流,缓解主流泾河的压力,对了,今年有没有征过力役?”郑采薇看向张淮,张淮被她看的一个激灵,好在,他脑子向来转的比较快,忙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至少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不会给别人增加负担。“其次,就是让人用麻袋装满泥沙,沿着河堤边堆砌,也不用所有地方都堆上,容易决堤的地方、河道比较低矮的地方,重点加固就行。还有,看看上游的水报有没有送到,看情况不对,还是先把河道周边的百姓先撤离吧。”这是自己能想到的办法了,至于怎么疏通支流,又怎么加固河道,怎么疏散百姓,那是掌权者的事情了,自己今天已经管的有点多了。
她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腕,在六皇子看过来之前,捏着眉心出了门。
六皇子看着一脸疲态的采薇姐姐,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然后拿出自己的皇子金令,让人去召集益州府的官员到六皇子府议事。
后面的事情郑采薇没有再管,她只是和韩媛媛说了说,大涝之后一般都会爆发瘟疫,让她琢磨一下预防的药方,让郑记草本提前准备好药材。又让东子去找了些石灰回来,洪涝之后,外面水都被洪水污染,最好在井中投下生石灰消毒后再饮用。
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陈姗姗一起,讨论怎么变换奶茶的口味。被大雨困在这里,陈姗姗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些担心家里,更担心自己会回不去。可看着一脸认真在思考的郑采薇,她强打起精神,把每一种口味的奶茶的制作方法都认真的记在纸上。
她知道,这是郑采薇在宽她的心,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暴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翻滚的河水已经临近河岸边,裹挟着泥沙、树枝,呼啸着往下游而去。
这天夜里,郑采薇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躺在床上,耳边却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声音,哗啦啦的雨声,似乎掩盖着了一切。
突然,她听到一声很微弱的惊呼声,“怎么办?洪水来了,我要被冲走了!”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来,拉开窗幔,点上油灯,就开始穿衣服,看到喜鹊进来帮自己,她侧了身,让开喜鹊的手,“喜鹊,你去把冬青叫醒,让冬青去找六殿下,再把府里的所有人都叫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