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春,小镇外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来的时候恰逢黄昏,大壮长剑归鞘,下了山。
而江仙也收到了千里在的传音。
来了两尊圣人,却是半步不敢跨越江仙曾经画下的那条无形的线。
“江道友,可否一见?”
江仙神念一动,许下一字。
“可。”
“山外候着。”
仅此而已。
小镇外。
古道旁有一口井,井边有片空地,空地上种了几棵树,其中大的一棵,约摸三人环抱那么粗。
夜色朦胧。
本是看不清,可是圣人例外。
那是一棵棵李子树,能长这么大的李子树,在这人间也算是少见了。
此刻树抽新芽,又是一春。
而两道人影就侯在树下,井旁,放下一张长桌,两把椅子,一壶茶,三四玉杯。
等着。
两人对坐,枯饮夜茶,似是深怕会睡着一般,所以茶叶放的很多,泡的是浓茶。
坐南方者是一位老者。
白发盘于头顶,用一根桃木簪扎起。
身着黑白八卦道袍,背负一把桃木剑,腰间挂着五指铜钱,留着花白长须,面容干瘪,是一苍苍老者。
可是那双眼睛在月色中却是显得炯炯有神,一副神采奕奕之态,与他那年岁倒是有些不符。
不过。
任谁一眼看了,也能看出这是一高人,隐居山野的道家高人。
其对面坐于北者,是一中年的汉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裘毛大衣,身型高大挺拔。
面容算不上俊朗,反倒还很生了些横肉。
留着短粗的胡茬,看着有那么一些沧桑。
往夜色中一坐,不怒自威。
却与对面一脸风轻云淡的老道士不同,中年男子的脸上写满了肃穆,眼中自也装满了心思。
老道士眯着眼,乐呵呵的说道:
“陛下放心,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中年男子牵强一笑。
“道长话说的轻巧,龙榻之下,有他人酣睡,朕岂能安心得了。”
老道士抚着长须笑笑,一副泰然自若之态。
“无妨,老夫都来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中年男子低垂眸,沉声道了一句。
“但愿吧,一切就拜托前辈了。”
“哈哈,自然,老道必将全力而为......”
中年男子不再说话,可是眼底的慎重却不曾减少分毫。
自从十年前。
江仙现身小镇,并保下先皇之子开始,朝歌便没有一日是踏实的,更没有一日放松过警惕。
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有朝一日,江仙杀入逐鹿,杀进皇宫,将自己从那座龙椅之上踢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心中担忧更甚。
虽然。
十年内,江仙也好,还是那孩子也罢始终未曾出过小镇,可是他还是日日辗转难眠。
而为了对付江仙,他更是费尽心机,绞尽脑汁。
这不,耗费了巨大的代价请来了眼前这一位。
出山来了这小镇中。
当然。
他来不是为了杀江仙的,而是来了了心中忧患。
他想与江仙谈一个条件,求一个心安。
而谈判的条件,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前辈。
很强。
乃是当今凡州第一宗门极道宗的老祖宗,桃木尊者,一位活了数千年岁月的强者。
凡州公认的战力第一人。
实力早在许多年前就位列圣人巅峰之境,如今更是早已步入伪仙境。
仙境之下无敌的存在。
朝歌认为。
也只有这样的一位老前辈出面,才有可能让江仙妥协。
今夜带人前来小镇,他不要江仙的命,也可以不要那孩子的命,他只是想让江仙忌惮。
忌惮他的身后站着天下第一宗,站着天下第一人。
说简单点就是借势威慑江仙。
小镇太平我可以给你,可是我的天下,也要一个太平。
你不可窥视,否则我也不怕你。
仅此而已。
而且,对此眼前的道人充满了自信,也同样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江仙传闻中很强。
一剑斩了圣人。
可是他也强,而且,他代表的是极道宗,而极道宗可是有着四位圣人的存在。
他替眼前这位圣人向另外一位圣人讨一句承诺,做一个保,老道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他不认为江仙能打过自己,也不认为江仙真会与自己动手。
当然。
若是真那样,他也不介意出手,耗费些手段,把此事彻底平了。
只是价钱又是另外一个价钱罢了。
二人有一杯无一杯的喝着。
山间的夜向来不安静,特别是春天,虫鸣蛙声一大片,吵吵嚷嚷,好不烦人。
恰在此时。
起了阵风,风吹过的时候,呼呼作响,李子树的树干开始疯狂摇曳,此风来的蹊跷,吹的太急。
显然非天地间的自来风。
应是人为。
朝歌闻此风,墨色的眉拧了拧。
老道士则是半眯着眼,手中杯子落杯,轻轻吐出二字。
“来了。”
朝歌亦落杯,微微抬眸,目光落向树上。
但见那李子树的树梢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 人。
那是一个少年。
一足轻点枝头,不见枝条弯曲半点,黑衣与黑夜相融,宛若一体,腰间挂着一酒壶。
独立此间,冷冷的目光俯视着他们。
属于圣人的气息毫不掩饰,一览无余。
朝歌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他知道江仙很强,可是那只是概念,在这之前自己从未与其相见。
而今日一见,方才一面,隔着十米开外,那道气息,让有心理准备的他依旧心悸。
特别是少年那双眼睛。
那眼神,让他感觉似是在被死神凝视一般。
很危险。
是的,就是危险,比眼前的老道士还要危险。
特别是那独特的气场,霸道之气在这黑夜中肆意弥漫,充斥天地间。
凌冽且张扬。
相比之下。
自己这一国之君,反倒是不值一提,当是自惭形秽。
下意识的准备起身拜见,却是被眼前的老道士给制止了。
一道神念给生生压了下来,继续端坐,只是余光却依旧时不时的落到那少年身上。
而那老道士就显得稳重的多,虽然也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讶,却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转而空空如也,自是无人察觉。
半眯着眼笑着招呼道:
“哈哈哈,江道友可算来了,让老道我好等啊。”
江仙不语,眼神依旧。
老道士些许尴尬讪讪笑笑,取一尊空杯,倒茶七分满,放在东位上,说道:
“道友,来,我们边喝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