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变化多端。
晴朗一整日,傍晚时,天空飘起伶仃小雨,雨势不大,细碎的雨滴点缀在车窗上,过了会儿,窗户覆上一片浅薄水气,完美隔绝车外的世界。
副驾驶的女人还没睡醒,歪靠着座椅,身上盖着灰色薄毯,上头有阳光的味道,夹杂着清新柠檬香,有催眠的功效。
她昨晚几乎没睡,被某个说到做到的男人硬是拉着折腾一夜,于是,原本决定的行程只能修改时间。
宋春庭困得眼睛睁不开,不吃不喝一觉睡到下午,最后还是被谢淮楼强拉起来。
直到夕阳西下,女人慢吞吞的下楼,她今天特意换了身浅紫色的旗袍,黑发规矩的盘在脑后,用玉钗固定。
人刚走到门前,在外等候多时的男人深吸最后一口烟,掐灭,转身看她时,眼神从最初的灼热,逐渐黯淡,最后若有所思的皱眉。
“你穿这个?”
他那眼神实在奇怪,看得她一愣。
“很难看吗?”
“衣服不合适。”
男人瞥了眼她脚下的高跟鞋,又道。
“鞋也不合适,去换一下。”
她郁闷自己精挑细选的装扮被人否认,刚想追问,谢淮楼慢悠悠来了句,堵住所有后话。
“等会要去山坳坳里,你穿这个走不动道。”
宋春庭见他满脸严肃,便信以为真,转身回房乖乖换衣服。
上车后,他见她还是迷蒙的困倦样,下车回房里拿了条干净的薄毯替她盖好。
“开车得2个小时,你再睡会儿。”
她点点头,眼睛一闭,很快沉沉睡去。
等她从梦里转醒时,耳边响起类似铁门拉扯的声音,生锈的底盘在地面滑动,那声音刺耳的紧,听得人心里难受。
宋春庭半睡不醒的睁眼,视线瞥向墨黑的窗外。
雨似乎停了,前方灼眼的大灯照拂她的眼睛,她刚想藏进薄毯里,身侧有人先一步伸出手,替她遮挡强光。
“醒了?”
她呆看着那双手,低低“唔”了声。
背着光都能看清他掌心的伤痕,骇人的刀疤自虎口往下划开几厘米,伤口很深,像是旧伤。
“这里怎么弄的?”
她没忍住,还是想问。
男人正单手开车,没仔细听清她的问话,车前似乎站着几人,一路指挥他停车。
皮卡车停在仓库外的空地,车停稳后,他侧过头看她,嗓音压低。
“刚才问什么,没听清楚。”
“我说...”
“——楼哥!”
车外一声气运丹田的吼叫声,成功打断她后面的话。
驾驶位的车门被人猛地拉开,窜出一个穿着油里油气的光头,那人见到副驾驶的女人,先愣了两秒,而后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高呼。
“哟,嫂子也来了。”
光头不怀好意的笑看得人莫名眼熟,等她模糊记起之前在刺青店见过时,谢淮楼已经迅速下车,车门狠狠摔上,隔着车门都能听见他怒声骂。
“你别他妈瞎喊。”
话说的一本认真,可她的心猛地沉落半拍,瞬间凝聚的郁气四散至全身,有种说不出口的烦闷。
这时,前方矮房里窜出几个人,其中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衣着休闲,黑色卫衣加浅灰色卫裤,有一张猜不出年纪的娃娃脸。
光头一路小跑至安全位置,确定谢淮楼踢不着他,冲着刚来的男人高声囔囔。
“牧洲,我就说咱楼哥有女人,你还不信我,今儿打脸了吧。”
“真的假的,你小子说话一向跑火车。”
“你自己去看,铁证如山。”
娃娃脸听着来了好奇心,径直朝副驾驶走来。
他们刚走到车前,谢淮楼突然出现,出手推了他一把,挡住去路,恶声恶气的抬下巴。
“看什么看,动物园参观啊?”
牧洲见他那副不自然的神色,暧昧笑道。
“哥,你紧张什么?”
“我紧张你大爷。”
男人耳朵泛红,粗嗓骂他。
“滚边去。”
牧洲难得见他这副模样,扯着嗓子大喊“嫂子”,身后几人也跟着瞎起哄。
车里的女人捂着发烫的脸偷笑,掀开毯子整齐折好,刚推开车门,谢淮楼就出现在眼前。
皮卡底盘高,上下车很麻烦,她瞥了眼黑的地面,试探的伸出脚,下一秒男人的手环在她腰间,亲密的把她抱下车。
“他们就爱瞎闹,你别当真。”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抬头看他,很想问他“我不可以当真吗?”,可话还堵在胸口,看戏的几人组热情且迅速地围上来。
牧洲从车门外探头瞄,瞧见男人怀中黑长发披肩的清纯女人。
她穿着简单的毛衣细腿裤,皮肤很白,水亮的杏眼在黑夜里冒着光。
大光那家伙这次倒没扯淡,的确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尤物。
“嫂子好!欢迎嫂子!”
谢淮楼反身挡在她面前,隔绝那些豺狼虎豹的注视,沉着脸重复之前的话。
“我说了不是,别乱喊。”
牧洲嘴角抽搐,懒得当面拆穿他。
如果他刚才抱她下车的动作不那么自然,牧洲或许会考虑一两秒钟再作决定。
气氛僵持间,男人身后一直沉默的女人窜出来,朝牧洲友好地伸手。
“你好,宋春庭。”
牧洲见她憋红的脸,想来是被大木头刚才的话气到了,他摇头笑了笑,伸手与之相握,长着娃娃脸,声线温柔细腻。
“牧洲,楼哥以前的战友,也是他的铁哥们。”
宋春庭点头,表示了解,转而问道。
“厕所在哪里?”
“哦,就前面那栋楼的一楼。”
默默被人忽略的男人还没意识到她在生气,低声道。
“我带你去。”
“不用。”
她脾气硬起来跟石头似的,说话也是冷腔冷调。
“我自己会走。”
刚往前走两步,跑远的光头来了,牧洲连忙指挥他带路,光头欣然接下这活。
“嫂子,这边请。”
谢淮楼伫立在原地,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他转身关门锁车,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抬脚便往那处走。
牧洲紧跟他身边,见他脸色不大好,壮着胆子多嘴问了句。
“哥,这位真不是嫂子?”
男人侧头看他,一字一句道。
“还不是。”
“啥意思?”
他听迷糊了。
谢淮楼叹了口气,刚被人无视的阴郁情绪还在延续。
“在追。”
“我去,你这话就非得断开了说吗?你刚一口气说完多好。”
男人眉头紧蹙。
“我刚说什么了?”
牧洲心血翻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猛然想起这男人以前拒绝女人时各种气死人的骚操作。
果然,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过去的30年,他习惯了被女人们追着跑,偶尔也要感受下追女人的苦闷。
这人不扎扎实实吃点苦头,哪懂什么叫作珍惜?
“没什么。”
牧洲个子也高,只比谢淮楼矮个几厘米,伸手拍他的肩。
“任重而道远,加油。”
“滚蛋。”
男人脸一沉,飞脚踢过去,牧洲早就跑远了。
宋春庭在厕所待了十分钟,一瞬不瞬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想不明白她在生什么气。
他话说的没错,他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
虽然她已经逐渐习惯他的照顾,习惯他温暖的怀抱,习惯抱着他入睡,甚至习惯他唇舌的热度,习惯他动情时咬着她的耳朵粗喘。
可那些归根结底都是肉体层面的东西,至于他心里怎么想,他不说,她也不敢猜,害怕结果会让自己难过。
妮娜总说她这样的人看着清醒,可一旦陷入感情理智全无,容易被伤的体无完肤。
她并不这么认为。
如果对方是谢淮楼,即算他们最后的结局不美好,他也不会伤她分毫。
他是个善良的人,正因为太善良,所以才不忍心推开她。
她现在很需要他,他知道,她也清楚。
正因如此,她不确定自己的主动是不是一定程度上造成他的困恼。
又或者,一段纯粹的肉体关系,满足自己,满足对方,他并没有拒绝的必要。
厕所的窗户玻璃破了个洞,冷风狂啸着灌入破口。
她从小包里翻出一瓶药,默默看了几秒,成功扼杀掉之前所有的胡思乱想。
如果有一天,她被那些邪恶的梦魇重新拉进深渊,她会决然地推开他独自面对,放任自己游荡在无边黑夜,自生自灭。
宋春庭走出厕所,牧洲在外头等候多时。
“嫂子。”
牧洲两步迎上来,笑得很真诚。
“楼哥说你还没吃东西,去厨房给你弄吃的去了,我带你过去。”
作为一个物流公司的老板,牧洲除了长得不成熟,但为人处世极其老练。
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光洞察女人心思这一块,强过谢淮楼太多。
她一旦深陷沉闷的情绪里,很久很久都拔不出来。
“我不饿。”
言下之意,让他别瞎忙活了。
牧洲见状,赶忙帮兄弟说好话。
“嫂子,楼哥这人特简单,平时看着厉害吧,其实在男女之事上特别迟钝,有时候说错啥话他都不知道,你别跟他计较。”
宋春庭没吱声,咬了咬唇。
想说她现在并不是再生他的气,更多的是在气自己。
“其实换个角度看,这也证明他不是啥情场老手,大白纸一张的老男人,你多担待点。”
说起这个,她莫名来了点好奇心,试探着问。
“那他以前...”
牧洲笑了笑,刚要回答,那头突然有人挥着手喊他,似乎有什么事找他去处理。
“嫂子,我那头有事忙,咱晚点聊。”
他边跑边扬声。
“你往前走,一楼开灯的那间就是厨房。”
仓库外的风很大,吹起她的毛衣一角。
浅米色毛衣质地柔软,荡在冷风中,漾开波浪般的优美弧形。
宋春庭慢慢走到亮着灯的那间厨房,透过窗户往里看,屋里厨具简陋,硕大的灯泡光源黯淡,男人壮硕的背影在灯光下隐隐晃动。
她深吸口气,确定自己现在看起来正常一点。
刚准备入内,她步子停下,听到里头矫揉造作的女声。
“楼哥,那女人真是你女朋友?”
宋春庭轻手轻脚靠近,目光探进敞开的木门,瞧见吊儿郎当坐在长凳上的女人,对比小镇女人来说,她穿的还算时尚,嘴里嚼着口香糖,看着年纪不大。
男人沉默半响,憋出一句。
“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女人矫情地哼,起身走到他跟前,两手撑着灶台,倾身靠向他。
“我18岁跟你表白,一年一次,年年被拒绝,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连问你一句实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厌恶的后仰,粗声粗气驱人。
“你出去,别在这里。”
“我不走。”
那女人也执着,知道他不爽快还偏要凑近。
“你不给句准话,我还就在这里扎根了。”
谢淮楼脸色极难看,懒得搭理她,端起刚煮好的面条,转身时,这女人竟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楼哥,我有话对你说。”
他一手端着面不好挣脱,另一只手粗暴扯开她环上来的手臂。
“放手。”
那声音几乎发了狠。
“你别这么凶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从18岁到现在,我每天做梦都是想当你的老婆。”
她字里行间氤氲哭腔。
“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带来的女人漂亮,可她那种真心不适合你,看模样就是大城市里来的娇小姐,就她手里拧的那个名牌包,最便宜都是几万起,你养不起她的,我不想看着你以后那么累...”
男人面色毫无波澜,使了点蛮力把她扯开,碗里的面汤洒了大半,娇小的女人也顺着惯力被甩到地上。
他的忍耐已到极限,脸黑得没法看,烦躁的想骂人。
“啪。”
屋外,那个价值几万的名牌包直直掉到地上。
谢淮楼错 回头,撞上女人那双失魂恍惚的眼睛。
她呼吸停顿几秒,眼眉低垂,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往外跑。
他下意识想去追,跌坐在地上的女人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
“楼哥...”
“放开!”
“不要去...”
男人奋力挣脱,女人不依不饶的缠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掉。
等他疾步追出去,仓库外空荡荡的。
她已经没影了。
深秋的夜,冷飕飕的狂风呼啸南北,夹杂碎石和尘土,砸向四面八方的仓库门,碰撞出尖利的惨叫。
那宛如鬼哭狼嚎般的噪声暴力穿刺耳膜,每一下都直直往她心口上插。
她穿着薄毛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寒风渗透衣摆覆盖微凉的肌肤,手脚都冻麻了。
四周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工厂和仓库,沿路闪烁几盏残破路灯,散发的微弱光源被蒙上黑灰的灯罩遮挡,能见度极低。
宋春庭没头没脑的在夜色中狂奔,穿插于各个仓库之间,直到她喘不上气停下休息,环顾周边,阴森森的黑夜,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她跑得太急,包掉在厨房外忘了去捡,里面有手机跟钱包。
什么都没拿,光带着那颗逃避的乌龟心,亲手把自己扔进这茫茫夜色中,东西南北,左顾右盼,没有光的指引,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仓库与仓库之间相隔紧密,布局跟装潢雷同,看久了就跟进了迷宫一样。
她两手抱着胳膊摩擦手臂,夜晚气温不超过几度,她那轻薄到随手能扯烂的衣服根本不御寒。
不知走了多久,毫无方向感的她渐渐的放缓脚步,风吹得头晕脑胀,那一瞬间的无力跟恐惧感似吸魂的小虫,成群结队的往她血肉里钻。
她为什么要跑?
她想不明白。
或许是他严词厉色地否认他们的关系,或者是那女人孤注一掷的表白,又或许是女人说的某个点刺痛了她。
她很想冲过去霸气反驳,即算她是大城市的娇小姐,即算她一个包的确几万,可她从没想过让谢淮楼拼命赚钱养她。
她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可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并非金钱能够填满。
她需要的是力量,是堆成小山的,能支撑她好好活下去的爱。
所以锦衣玉食算个屁,若能遇到那个人,她宁愿粗茶淡饭,相伴到老。
前提是,她变回正常人,不再缩进乌龟壳,封闭自己,封闭世界。
“滴滴。”
伴着两道强光,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她心跳得很快,枯竭的心带着些许期待缓缓转身,那片灼目的光源照亮车牌,她胸腔拽紧,一股的强烈窒息感席卷。
不是他的车。
宋春庭意识到不对劲,转身疾步往前走,那辆车刚开始慢慢跟着她,过了前方转弯处,突然一脚油门穿过她身侧。
车速极慢,慢到她能隐约看清黑色小车内两个男人的影子。
驾驶位车窗拉下一半,她紧张到呼吸急促,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美女,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男人长个四方脸,脖子上有大片纹身,看着凶神恶煞不像好人,笑起来色气冲天。
“我们顺路捎你一段?”
副驾驶是个胖子,绿豆大的眯眯眼猥琐至极,他探头过来瞄她。
“这地方很大,你要不知道路,走一晚上都走不出去。”
“就是,只要你上车,你想去哪里我们都陪着你。”
宋春庭脸色煞白,指尖深深插进肉里,气息颤的厉害。
“不用,谢谢。”
四方脸淫笑着上下打量她,摸了摸唇角。
“行,那你慢慢绕。”
黑车很快开走,消失在她眼前。
她长吁一口气,后背冰凉的寒意直到现在仍未消退。
黑灯瞎火,四周无人,她要真被两人强拉进车里,后续无法想象。
宋春庭看向前面100左右的路灯,寻着那星点光亮前行。
好不容易松口气,那辆消失的车倏然出现,这次是朝她迎面开来,前车灯已关闭,黑车快速穿过路灯,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顾不上杂乱的心跳声,试探着朝后退了几步,转身朝后跑。
车里的男人一脚油门踩下去,逼近在夜晚狂奔的女人。
两条腿自然追不上四个轮子,拐过前方路口,她一点力气都没了,绝望的朝前颠簸两步,噪耳的引擎声越发清晰...直到声音完全消失。
她知道,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车里两男人熄了火,正美美盘算着待会带去哪个角落折腾美人。
这时,两道明亮的强光由远到近,伴着一阵熟悉的引擎声,她慢慢找回呼吸,两腿酸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皮卡车停在离她几米的位置,那光芒刺痛她的眼睛,她用手遮挡,微微张开的指缝间,身穿黑衣的男人现身于炫目的白光。
再浓郁的夜色也遮不住他身上散发的凛然之气,他身形高大强悍,眸光深沉坚定,他融进光里,追着光一步一步走向她。
似乎只要有他在,再多的艰难险阻皆成泡沫,一碰即碎。
谢淮楼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女人,那颗吊挂在悬崖边缘的心沉沉落地。
她没事就好。
他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因惊吓过度而惨白的脸色,眼眶也红了,肩头一颤一颤的,俨然吓得不轻。
男人冷厉的目光扫向她身后那辆黑车,车牌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裹挟着他身体滚烫的温度,包容她的冰凉。
冻僵的呼吸逐渐软化,直到心跳声归于原点,她才有从噩梦里成功逃脱的真实感。
“回车上去。”
谢淮楼面色沉的可怕,阴翳的眸光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声音很沉。
“不准下车。”
宋春庭第一次见他这样,再多的话都不敢现在说,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快步朝车的方向走。
黑车内的两个男人似乎认出了他。
他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逼近的每一步都透着沉重的压迫感,似一双大手掐紧喉咙,扼杀灵魂。
副驾驶的胖子吓懵了,胆怯的狂咽口水,拉了拉四方脸的衣服,四方脸神色大变,难掩慌乱。
人高马大的男人停在驾驶位,抬手敲了两下车窗玻璃。
四方脸目视前方,手脚僵硬不敢动。
“——砰!”
爆裂的破碎声直接炸穿耳膜,在夜晚格外清晰。
两个男人猛地一颤,受惊的胖子转身想逃下车,但又没那个胆。
车里的宋春庭看的目瞪口呆,他居然一拳头锤破车窗玻璃,尖锐的碎片飞溅满地。
四方脸毫无之前挑逗女人时的嚣张,透过破开大洞的车窗,挤出一丝笑。
“楼哥,好久不见。”
谢淮楼没应,面无表情的伸手进来解开车锁,拉开车门,五指抓着门边,弯腰看进车里,眼神冷的跟利刃似的,看的人心惊肉跳。
“陈诚的小弟?”
“对对。”
副驾驶的胖子点头如捣蒜,堆起谄媚的笑容。
“楼哥,那次要不是你出手帮忙,破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你的恩德我们都记在心里。”
“是吗?”
他冷笑了声,阴狠的眸子盯着吓到哆嗦的胖子。
“所以你们报答的方式,就是吓唬我老婆?”
四方脸跟胖子面面相觑,头皮隐隐发麻,后背直冒冷汗。
今晚要真把这女人怎么了,他们都不知道明天是怎么死的。
“原来是嫂子,我就说这鬼地方哪来这么漂亮的女人。”
四方脸面色发白,笑着打哈哈。
“楼哥,我们有眼无珠,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哥...”
“啊!——啊啊!”
后话直转呻吟跟惨叫。
男人一拳头砸下去,锤得他眼冒金星,当场没了声音。
胖子直接吓尿,整个人蜷缩着紧靠车门,眼睁睁看着四方脸被男人揍的满脸是血。
谢淮楼明显收了力气,但几拳下去冲击力太大。
等他收回手,四方脸整个瘫软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小口喘。
谢淮楼当然清楚这些人脑子里面想些什么龌龊东西。
四方脸是他朋友收的小弟,以前因为强奸坐过牢,出狱后依然不思悔改,成天带着胖子四处流荡,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刚才他若没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男人低身从车里拿出抽纸,淡然的擦干手背渗出的血,后从裤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咬在嘴里,弯腰直视胖子。
“楼...楼哥...”胖子都要哭了。
他含糊不清吐字。
“火。”
胖子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半身越过驾驶位,火机擦出红光,点燃他嘴里的烟。
谢淮楼单手撑着车门,不急不慢的吞云吐雾。
那根烟很快到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朝车里扔进一张红票子。
“玻璃钱。”
男人径直转身,胖子捂住胸口大喘气,可男人突然一个回头,胖子心跳声又没了。
这次,他阴着脸扔了两张。
“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