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追根溯源
作者:北风2024   曾经青涩最新章节     
    男人们抽着烟,笑喷了,“哈哈哈……”
    李宜忠被激怒了,站起来,从裤腰抽下皮带,追着李建洲打,跑不迭,被打进水渠里,还要抽,贾福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知道他身体情况,身体溜圬,打坏了你赔不起!”
    “狗日的,看见没?典型的儿子打老子,老子小棍拔出来这么狗东西,早知道:甩南墙上给大马苍蝇踪!想要淹死老子!我喝一口大渠水!我是你亲妈!”由嬉戏变成盛怒。
    “你呀!茶壶去个把子,就剩个嘴了,逞一时口舌之快,遭这份罪干吗?”贾福生拉他上岸,脸色铁青,“你说惹谁不好?非要惹他?”
    夕阳掉在稻田里,象是地里渗出的血,青蛙和蟾蜍,在田埂上蹦来跳去,撩人的炊烟正在若有若无环绕在小村庄上空,象拉纤一样,扯着步子往回走,女人伸腰拧脖子,男人甩胳膊,这一天下来,够呛,摸一下裤子,上面硬硬的,泥水早已经在身上印干,林兰香在水渠边,撩水洗脚,滚滚西去的河水,呜咽有声,当她站起来时,姚书红神密站到她脊背后,轻轻拍她一下,“换裤子了?”
    “昂!”林兰香不喜欢这种咋咋呼呼的人,“你究竟要说啥?”
    “我跟你说:李队长看见你来月经,想跟着你去的,可惜大渠决口子了,你躲过一劫!”声音小得象蚊子,臭烘烘的味也扑过来。
    “嗯哼!”林氏快步走,姚氏讨了没趣。
    “狗咬吕洞宾!”姚书红双手卡腰,做愤怒状。
    “你他妈是吕洞宾吗?滚一边去!”刘长根扛着铣,“你咋不说你是何仙姑呢?”
    姚书红吐吐舌头,刘长根刚猛,她惹不起,却冲他背影,吐口唾沫,“我和二大娘讲话,我们女人之间的话题,管你屁事?”这个男人她喜欢,并且表达过,但人家偏偏就看不上她,让她生气,送到人家嘴边,不但不吃,还嫌弃。
    “再说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是我们刘家的耻辱,你知不知道?我家秀娥要象你这样二货,我一准把她打到娘家去,刘长岭就是个熊包,我说你脸皮咋这么厚呢?我要是你,我早薅根屌毛上吊了!”刘长根瞪她,更厌恶她。
    姚书红张张嘴。
    李宜忠骑在车上,象玩杂技,车头东倒西歪。
    曹圆媛难得一回回到后槽坊,这个虽然出生在农村,却对农村有种陌生的疏离感,一年中的大部分时光,在城市中渡过,她不象其他孩子,对农村一草一木很熟悉,由于是曹真善夫妇掌上明珠,所以通常和哥哥曹长风一起,住在城市的家里,他们的房子,是解放前曹真善就置办下,所以说: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到现在,他们的一餐一饭,也是由曹家雇人做给他们吃的,虽这样:曹家兄妹还十分优秀,或许是环境问题,他们从来都不觉得有高人一等的地方,自律自强,这让曹真善、阮灵华夫妇倍感欣慰。
    大伯的学问上精深,深深地影响着他们,但凡有空,就坐着马车回到后槽坊来,每每临近曹真宝,就象临界大海,它浩瀚无垠且又波涛汹涌,那激烈情怀无人能及、知识的厚重无人能比,可惜了,大伯父在这个时代属于凤毛鳞角,他为什么不把自己融于这个时代?她不解,她困惑,但凡这样的人,都是才华横溢,持才傲物,就象近代的李叔同,他能写出《送别》那样的韵律,纵使三家集于一身(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也难逃与佛之缘。
    曹长风没有一起来,他正和自己的女友,寄情于山水之间,并且做好规划,要在即将到来的暑假,到浙江杭州去旅游,何纤云是个不错的女子,外形好,为人也不错,与曹长凤是一对灵魂契合的神仙眷侣,她很是羡慕他们,曹长风多次告诫曹圆媛不希望父母过早知道这件事,她经常拿这个要挟他,所以很多时候,曹长风不敢招惹他这个妹妹。
    古铃正拎着大茶壶,来招待曹圆媛,前后院跑遍了,找不到人,正想生气时,曹圆媛那刺激人的笑声,就从东跨院镂空的地方飘过来,是吃了开心果、还是撞了狗屎大运,笑到爽,笑到喷,她生气:凭啥曹圆媛就可以笑得肆无忌惮?什么事不干,活到随心所欲?她就得追着人家屁股伺候?她把正在冒傻气的水壶,往花池上浇,那是一棵去年移栽过来,今年才放纵的凤尾竹,不是太大,长得也不高,呀?我这是干啥?等她惊呼,热水已经妥妥浇在叶子上,羞羞答答地滴,正冒着傻气,还好,没让该死曹修文看见,那个狗奴才,一天三遍告她的状,想得美,本姑娘虽是伺候人的命,但今生决不会伺候这样一副奴才嘴脸的人,他与曹真善八竿子打不着,却张口闭口,“我们曹家……”,曹家一只爬爬虫而已,天生的优越感,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傻气,曹长风虽不讨厌她,也不喜欢她,她多次试图行勾引之实,均无疾而终,再说曹长风一年来不了家里几次,基本上在城里逍遥,偶尔回来,也来去匆匆,那是一片不可捉摸的祥云。
    还好,那个一直盯着她一言一行的避墙鬼,也许正在后院撩拨伙房里那些大婶,要不然,就会如跟屁虫一样跟过来,古铃吐吐舌头,拎着茶壶,进了东跨院。
    第30章:
    东跨院里她一般来得少,曹真宝的学问是极精极深的,她常常有自惭形秽的感觉,门脑上的字和画,如此精美,象书上印的那样,可以不懂书画,但无论从哪个角度,透着美。
    “大小姐,你在吗?”她把头伸进东跨院,脚还在西跨院,屁股撅得老高,身子弯出弧度。
    曹圆媛正在和大伯父讨论《金粉世家》,她觉得金燕西和冷清秋就是真爱,之所以走向形同陌路,完全是社会强加给他们的,也是作者认识的局限,人间应当有真爱。
    “圆媛,你认识太肤浅了,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的结局,生活的环境,养成了不同性格,表面是性格不合,实则是出生环境的不同,结局就显而易见!”
    “叫你呢?”
    “别理她!”
    “不可!下人也是人,更何况,现在是新社会!至少要看看是什么事!要学会尊重别人!”
    “进来吧?是古铃吧?你妈妈还好吗?”孔桂珍隔墙而问,她乐此不疲侍弄花草,浇水施肥,闲得没事干。
    完全是寄生虫,真不知道有一天后槽坊酒坊不再了,这一对夫妻靠什么生活,咸操萝卜淡操心,“大奶奶,她在吗?”
    “在的,只有她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孔桂珍说话的功夫,曹圆媛出来了。
    “古铃,啥事?我父亲叫我?”“大”这个字,粗糙得没形,她叫不出口,但“爸”这个字又太雅,让人觉得矫情,在乡下也不合适,“父亲”成了替代字。
    “没有!是太太不放心,怕你赶这么远渴,要不要来点儿?”古铃晃晃茶壶和茶碗。
    “不用!我自己会来,你忙别的去吧!”
    她本想借机偷懒,“真不喝?老爷吩咐的,上海郦先生带来的大红袍?”她把水壶提过脸,在晃动。
    曹修文这孽障,就过来了,“古铃,叫你去后厨!”
    古铃夹他一眼,很生气的样子,“你眼瞎了,瞎腚沟沟里?没看见我做甚?”
    “又不是我叫你,是管家!真是的!一身刺,看将来哪个敢娶你!”曹修文碰个钉子,驴脾气犯上,甩甩腿就走。
    “只要不是你就好,其他人随便!”古铃知道曹修文是只往上蹦跳的癞蛤蟆。
    曹圆媛倒是笑喷了。
    古淑华在梳头,镜子在灯影里,十分漆黑,古铃突然进来,“妈,后槽坊我不想去了!”
    “为甚?哪个欺负你了?”
    “不是!那帮人嘴脸实在是……”
    “你可要想清楚,你今天不去,明天队长就会找你出工,莫大伟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专门找碴的货色,他不敢动我,动你还是可以的,后槽坊来了什么人?”
    “那倒没有,只是曹圆媛回来了,明天要回去!”
    “那你不早说,明天一大早,我和你去一趟!”
    “又要去婰着脸巴结人家?我看不惯!”
    “这怎么能叫巴结呢?我是她干妈,她回来,我去看她一眼怎么啦?”
    “你上赶着认她做干女儿,人家心中有你这个干妈吗?你是长辈,她不应该来看看你?这马蹄靴子怎么倒着穿?你为他曹家立下过汗马功劳。”
    “她知道我在家吗?”
    “她至少应该问我一句吧?她问了吗?我就看不惯!”她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不和你说,温水还有,洗一下,明天还有事!”
    “妈!我是你亲生的,她不是吧?”
    “古铃!你想想这些年曹家待你如何?”
    “那我始终是个下人胚子!”
    “哪个不是下人?曹真宝不是?他过得舒心吗?膝下凄凉,仅此一条,如刀剜心!懂点儿事行不行?你要是不想让莫大伟那混蛋把你祸害了,你就回家!”古淑华弹起来,转身就走,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女儿大了,且处在青春叛逆期,好话听不进,过来人的经验,在他们眼里就是狗屁,那些年青人就象《愚公移山》里的智叟,露齿讪笑,话不投机,半句多。
    “妈,就没有别的办法?”泪水已经噙出眼眶,生活面目狰狞,如果离开古淑华,她就得从荆棘丛中辟出一条新路,轻者遍体鳞伤,重者以血续命,莫大伟这三个字,让她哆嗦,那就是个无耻的混蛋,彻头彻尾,厚颜无耻。
    “如果有,我能把你送去后槽坊?”
    “那个给我生命的人呢?他在哪儿?为何神龙见首不见尾?妈,能告诉我吗?就算他是个混蛋,我也要把他找出来!”这揭伤疤,撕的可不止是皮,连同血肉。
    “古铃!”她看见古淑华那张盛怒的脸,“你要干吗?”这是古淑华一生的痛,她更看见古淑华的泪水一下子象小石子掉地上,摔出沉重。
    曹圆媛象影子,在后槽坊晃一下,当时,正是三夏大忙,许多人奋战在田间地头,对于后槽坊发生一件小事、俗事,并没有多少知道、关心,不管怎样,古铃没能说服古淑华,母女俩还是同时出现在后槽坊,毕竟拐拐扭扭,一路上话很少,但一到了那儿,却受到热情接待,阮灵华直接拉住古淑华的手,去了她的地方,古铃却被晾在那儿,这让古铃很是恼火,倒是那个她顶顶讨厌的曹修文晃着身子过来。
    “古铃,赶紧的,后厨那儿帮忙,我们大小姐今天要走,所以太太一大清早就吩咐管家,做好吃的!”
    “你滚!”她心情不好时,就是这个样子。
    “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傍晚时分,太阳吊着老高,阮灵华和曹圆媛手牵着手,坐上乌棚马车,在众人目送下,出了后槽坊,这时客散主人安,古淑华该起身告辞,可她的酒喝得有些多,曹真善就领着她,去了客厅,古铃站一会儿,扭头去后院,偌大前院,就空了。
    曹真善起身给古淑华倒茶,有些跌跌撞撞,“淑华,你能来,我太高兴了,人嘛,总不能拴在一棵树上吊死,该放下总要放下,老郦这次走得心碎神伤,该给的机会你不给!”
    “你就心甘情愿?”
    “那还能怎地?这么多年,我和阮氏生活得很好,过去了,我们无力改变!”茶杯在手上荡秋千,茶溢出来,烫着手,忙放下。
    “曹真善,你混蛋!”
    曹真善退了回去,“你想怎样?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我的故事就该戛然而止!”
    “你这个害人精,说得如此轻巧!如果不是你,我能走到这一步?”古淑华目光犀利,泪水在眼里打转转,“上我上不得,下我又下不得,把我卡在那儿,我恨哪!”她一拳捶在桌子上。
    后半夜,那盏灯还亮着,青蛙还在池塘里“古瓜面瓜”叫着,古铃起床小解,蹑手蹑脚趴在窗户上,母亲喋喋不休,如同秋雨,间中曹真善应一两声,狐狸哭丧,夜鹰撕裂,听不出主题,大抵只有古淑华一个人在讲,话里话外,全是控诉,听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走了。
    黎明时分,曹真善穿着睡衣,把古淑华送到门外,是那样的不舍,曹修文漫过后院,启开前院的门,那时曹家大院静悄悄,他伸一下头,古淑华回过头来,“咭~!”地一声,一个吻落在曹真善脸上,女人一脸红润,一脸满足,“再见!”有几分轻挑,在他脸上抚一下。
    我的个乖乖!阮氏这边刚走,那边主人就和古淑华搞这事?以往怎么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