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景霄要杀人的目光,叶寻幽幽地笑。
“南妗根本不是南家人,更不是应该与你定亲的南二小姐。”
“你以为我假冒顾昭的身份留在云国,对她百般接近,百般维护,是为何?”
“我不是云国人,她,更不是!”
两人的较劲,也只是在两人的范围内。
如此惊雷,砸不到旁人头上。
自然也无人知晓,主将顾昭说了什么,才会令云国五皇子殿下如此震惊。
路上,南妗唤出镯灵。
“镯灵,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等会儿两军阵前,我希望你能将我的声音传遍。”
“并让大家都能看到,盛熠的令牌。”
【可以。】
踏马蹄声传来,双方将士听到铿锵有力的声音。
“云国主将,双方今日,胜负已平。”
南妗跟留营的男子了解到不少。
景霄担任主将之后,两军拼杀变成双方主将。
每日大家看一场你死我活双人战,然后收兵。
这场仗,令人摸不着头脑,荒谬至极。
南妗拽紧缰绳,马儿调转一个方向,她仍高举令牌。
“盛熠世子有令,收兵!”
景霄和叶寻惊疑地看,坐在马背上的南妗。
旁边还有一匹马,驮着一个趴下的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里的令牌。
“莫听贼女之言,放箭!”
马背上的男子突然跳起来,以最大的声音传回誉国阵营。
时隔多日,双方将士再一次出手。
箭如骤雨,密密麻麻被打落在男子的尸体上。
时间,也在这一瞬,悄然停止。
南妗如断线的纸鸢,从虚空中无助坠落,前身和后背都有箭。
“收兵!”
“收兵!”
两把剑直直钉入地面,劈开双方欲再次直冲上前拼杀的路,默默退回各自阵营。
“南妗!”
“玥儿!”
两人同时奔向南妗,在她砸到地面之前接住她。
“南妗,南妗你醒醒……”
景霄的手,无措地贴在,南妗没有受伤的位置。
“玥儿,你醒醒,兄长带你回家。”
叶寻一手托住南妗的后背,一手推开景霄。
痛疼的南妗艰难睁开眼睛。
看到两个男子差点再次大打出手,忙虚弱开口。
“景霄……”
“叶寻……”
“南妗,你别怕,我带你去疗伤,你一定会没事儿。”
景霄欲要把南妗夺回来。
叶寻不肯放手。
南妗冲景霄摇头,又慢慢看向叶寻。
沾满血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来。
“叶寻,这才是你真实的样貌,是吗?”
“真好,能在死前见到你的真实样子……”
“不会死,你不会死!”
叶寻语气粗重。
“玥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谁。”
“我知道,你生在誉国,你父母都是誉国人。”
“你的名字,叫祁玥。”
“祁?”
叶寻一下一下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祁。”
“你见到的盛世子和祁郡主,是你的亲兄长,亲阿姐。”
“我是你母家的表兄,祁昭。”
南妗恍然大悟。
迷雾中她看不清而错认的面具,不是孔雀,是凤凰啊!
南妗释然一笑,眼帘半垂,对他慢慢摇头。
“我回不去了。”
“我这一生,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的意义价值是什么。”
“叶寻,一路上过来,我看到了很多,我也听到了很多。”
“我依旧不明白,你为何起兵。”
“叶寻,我想问你。”
“百家村的相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是……”
南妗泪中带笑。
“你的苦肉计真好,你当时肯定知道我缺钱。”
“你为何不多带点银子,身上就那么几块碎银……”
南妗嘟囔,像个讨不到糖不开心的孩子。
“虽然是你的苦肉计,但我想知道。”
“在你心里,算救命之恩吗?”
“算,玥儿,你对我本就有救命之恩。”
南妗疲惫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
缓和一会儿,来了力气,再次睁开眼。
“叶寻,我想以救命之恩,求你一件事儿。”
叶寻泪流满面。
南妗开口。
“叶寻,止戈吧。”
“战争已经夺走太多人的生命。”
“这片土地,千疮百孔。”
“莫因一念之差,酿成两国的人间悲剧。”
“叶寻,我看不透你的心,我也等不到你谋划一切的答案。”
“就当是我用救命之恩裹挟你,止戈好吗?”
“哪怕是三年五年”
“叶寻,答应我……”
南妗的手,落在他的手腕。
力道再紧,也只能勉强握住一半。
“叶寻……”
“我……答应你……”
南妗对他笑一声,作为回应。
不想反而吐出血。
“玥儿,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只要你好好的,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
叶寻如刀的眼眸,落在景霄的手上。
“你不想她死,你就放开!”
“叶寻,我还有话要对景霄说……”
曾经几次陷入困境,也要拼命活下来的她,现在已经看不到这种坚强的劲头。
她竟接受的如此坦然。
或者说,从她中箭坠落之时,她就已经坦然地接受一切。
“景霄,你在皇宫问我的事儿,我等不到一年后再给你答案了……”
“景霄,对不起,你问过我那么多问题。”
“我给你的答案,从来都不是你想要的……”
“南妗,不要道歉,不要跟我道歉……”
“该道歉的人,是我……”
他本不愿相信叶寻的话,可一身红衣的南妗,让他不得不信。
父皇,竟真的给南妗赐婚了。
南妗眺望灰蒙蒙的天空。
“你们俩,都是我在白云镇遇到的,重要的朋友。”
“好好活下去吧,所有人,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早知自己时日无多,你们不用为我难过。”
“能在死前,为孕育过我的两个国,真正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儿,我无憾……”
手腕上的温度,被极速冰封。
那双盛满星辰的漂亮眼眸,彻底被遮掩,再无法发出光亮。
眼角的泪,渐落在地上,将双方的阵营,画出最清晰的界限。
红与白交替的刺眼,竟在他们的凝望中,变成红与黑……
叶寻带走了南妗,行尸走肉般回到军营。
等待叶寻的,是安阳侯的兵马。
带头的盛熠,已将叶寻的人,全部控制。
他一声令下。
“拿下祁昭!”
叶寻把身中数箭的南妗护在怀中,有两个士兵要从他手中抢走。
叶寻殷红的眼,穿透一把把横在他面前,轻而易举就能取他性命的剑。
“盛熠,她以一己之命,保全两国,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你的妹妹,祁玥!”
一个字一个字,化为巨石,砸到盛熠的脑袋上。
叶寻满目猩红,阳光的交融下,流出来的,好似血泪。
“你不相信的话,尽管让人来夺。”
叶寻怀中的人,盖上他的衣袍,轻风只能吹开一小角,一缕青丝飘荡出来。
盛熠冲开人群。
叶寻只是笑,笑着把怀中的人,交到盛熠手中。
“她死了,死在两军阵前,死于……我……”
原本平静过头的叶寻,突然仰天长笑。
在如蛛网束缚的刀剑中,走向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