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没多久，这场戏就开拍了。
童梦混在人堆里，跟着大家跑啊叫啊，不时瞄一眼主演们打架的进度。
主演a落下马的时候，就是她们不用跑的时候。
一边跑，童梦一边听旁边的俩人聊天。
没错，她们群演就是这么有闲心。主要是，这种战争戏本身就是很混乱的大场面，她们身上又没有收音，当然可以随便聊，偶尔叫几句就行。
“一会儿还有戏，你去接不？”
“我今天接四个了，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我受不了了。”
“那我自己去接吧，我听说那边活还行。”
童梦心下惊讶，三十多小时没睡觉？
但她又想起了昨夜灯火通明的竖店，突然明白了——用透支的身体和大量的时间换钱，换机会是这里的常态。
跑着跑着，身后传来一声“卡”，童梦回头一看，发现是主演b表情不到位，要重来一条。
童梦这些人只能再次回到原点，重新开始奔跑、叫喊。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童梦挺着灌铅的双腿，终于听见了那一声天籁之音——
“这条过了。”
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童梦终于解放了。
本来可以不拍这么久的，但是拍到九点多的时候，男主演a要求休息，说自己的手被划伤了。
童梦路过一看，愣是没看见伤口在哪里，直到a的助理为他虎口处贴上了一个创可贴，然后童梦才看见，这大哥只伤了一点儿油皮。
但没办法，人家火呗，名气大呗，说要休息那就只能休息呗。
等童梦排队领完工资，已经是凌晨十二点钟了。
六十块钱，跑了一个晚上。
童梦苦笑一声，贴身把钱收好。
这是竖店教给童梦的第二课——想成为明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她们大部分人只能赚到六十块钱，你凭什么当上大明星呢？
这时，手机响了，童梦掏出来一看，是季清发来的——门口集合，把抽成的十块钱准备好。
哦，原来是五十。
童梦交完钱，季清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了，我觉得我还能再演一个。”
季清从繁忙的数钱工作中抬起头，夸赞一句，“不错嘛小姑娘，我以为你坚持不住呢。”
童梦扯出一个笑容，“能坚持。”
“行，那你等我五分钟。”
趁着这五分钟的时间，童梦跑去一家小卖部里，买了四个手撕面包，两瓶矿泉水。
还没出店门呢，童梦就拆开一袋面包，不管不顾地直接吃了一个，又灌了一瓶矿泉水顺下去。
“饿坏了吧？”季清见怪不怪，“你还是没经验，你应该备一点火腿肠巧克力，那玩意好藏好带，塞进戏服里都没事儿。”
童梦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扭头回去，买了十根火腿肠，十个巧克力。
“行了，走吧。”
季清领童梦七拐八拐，又到了一辆面包车前，“上去吧。”
童梦已经是个熟练工了，她站在过道上，尽量憋气不呼吸，尽量忽略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一次的活儿很轻松，是一个古装戏。女主角在灯会上猜灯谜，发现公主的香囊被偷，于是她帮助公主追回香囊，俩人成为好朋友。
童梦负责扮演灯会路人甲，只需要换上戏服，在集市里走来走去就行。
童梦一边换衣服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公主出门儿不带护卫？那么多人保护她香囊还能被偷？这什么狗屁剧情。
她领到了一身湖绿色的齐胸衫裙，在大冬天的寒风里不堪一击，仿若无物。
裹上羽绒服还行，一脱下衣服简直是四面楚歌无一处不漏风。化妆师面露疲态，一言不发地快速为童梦上妆。
童梦也无精打采，坐在椅子里都快要睡着了。
化好妆，做好妆发，童梦立马出了化妆间，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她找了一个角落，来来回回地走，既能保暖还能伸展四肢。
“赶紧给我找一个特约来，女的，二十来岁，最多三十岁！不要男的，长得不能太丑，速度点！”
童梦看见一位中年女人正对着电话大发雷霆，又掏出对讲机吼道：“选角导演呢？赶紧让他滚过来见我！找的什么演员，脸和照片一样吗！”
从她的话语里不难推测出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选角导演找的演员不符合要求，马上就要拍摄了，她急需合适的演员。
童梦瞬间就来精神了，她迅速张大嘴巴活动脸部肌肉，又清了清嗓子叫住了中年女人。
“导演，导演，我就是演员呀，您现在缺一位女演员是吗？您看我行不行？”
中年女人回头看了童梦一眼，瞄到她羽绒服里露出来的戏服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要的是特约演员，小妹妹，你懂吗？你好好当好群众演员就行了。”
说完，她抬脚就要走。童梦哪里能让这么好的馅儿饼飞了，赶紧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导演您好，我是专业演员，首都电影学院的，我可以给您看学生证，我们的群头可以证明。
您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演员，咱们相遇就是缘分，您为什么不试试我呢？我试戏很快的，我是全国第一名。”
人靠衣装马靠鞍，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童梦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女人终于睁眼瞧她了。
“你是首都电影学院全国第一名？”女人半信半疑，但她更加仔细地看了童梦几眼。
童梦笑起来，“如假包换，货真价实。您看咱们一会儿就要开拍了，您这找不到演员怎么交差啊？替补演员过来还得好一会儿呢，您干嘛不试试我呢？”
女人沉默一瞬，终于点了头，但她依然语气不善地说：“你要是骗我你就完了，敢浪费我时间的话以后我所在的剧组你绝对接不到戏。”
童梦丝毫不生气，她的人生信条是——管别人怎么说呢，机会先争取到手才是真，实打实的利益握住了，爱咋说咋说。
更何况，童梦压根儿没有骗人，她怕什么。
“您放心，我绝对没骗您，不信我当着您面给我们群头打电话。”
童梦跟在女人屁股后头边走边说，步伐飞快，语速也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