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大燕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即将为次子顾明朗请封世子时,他却死了。
死于一场普通的狩猎。
一箭穿心,顷刻毙命。
而射箭人,是太子的长子顾明晔。
这一幕被顾明朗的贴身太监亲眼瞧见,那太监当即吓傻,在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之中将自己暴露在了顾明晔箭下。
但他运气好,捡回了一命。
因此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在之前的漠南秋猎中闪到腰落下病根,每到阴天下雨便会腰痛,时常缠绵病榻。
每每发病便生不如死。
因此,皇帝这两年的脾气格外暴躁,肝肺多有郁结,太医每日请平安脉,又用珍稀药材温补着,仍然不见效果。
平常还看不出来,一旦腰疾发作,便会引发肝肺毛病。
这几日是皇帝最难熬的时候。
顾明朗出事时,正赶上皇帝腰疾发作。突闻噩耗,皇帝猛然从龙榻坐起,急火攻心之下吐出一口鲜血,直接陷入了昏迷。
太子、齐王、翊王以及两个郡王,几个皇子皆到乾清宫侍疾。
直至第二日,皇帝才艰难转醒。
他看见太子的第一句话便是,“明朗,明朗怎样了?”
太子低下了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皇帝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眸逐渐黯淡了下去,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上京阴云密布,雷雨大作。
一直到顾明朗头七这日,天气才重新放晴。皇帝悲痛不已,强撑着身体看着礼部操办了顾明朗的丧事,并追封其为明朗郡王。以名字为封号,可见皇帝之疼爱。
顾明朗落葬后,皇帝又封其一岁幼子为世子,待其及冠便承爵位。
之后,将太子长子顾明晔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说是圈禁,顾明晔第三日便上吊自尽了。皇上闻讯,只淡淡说了声知道了,并下令不许他葬入皇陵。
最后以庶民身份草草落葬,连口像样的棺木都没有。
太子也没有幸免。
当年翊王前往冀州治灾,太子暗中对其出手。如今顾明晔又射杀了顾明朗。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皇帝又想起十六皇子受伤时,太子漠视幼弟,一心寻找祥瑞的表现,对太子失望至极。
如此自私冷漠,怎配做一国储君?
皇帝震怒之下,褫夺了太子的储君身份,将其贬为厉王。
厉,暴虐也。
太子被废,就连皇后都受到了牵连。
皇帝以皇后生病为由,夺了她统摄六宫之权,将她幽禁在坤宁宫,非死不得出。
并将皇后的凤印送去了容贵妃处,后宫暂由她打理。
容贵妃虽未加封,但已等同于副后。
六宫众人极为唏嘘,谁能想到一个毫无家世背景可言的商户女竟然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成为了六宫之首?
是她们太过天真,才会以为容贵妃空有美貌。
皇后原本只是大受打击,并没有生病,但得知皇帝下旨将她幽禁在坤宁宫后,这才一病不起了。
皇帝也生了场大病。
即便后来痊愈,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经过废太子一事,他一下苍老许多,虽然前朝每日上奏请求立储,但他全都将折子压了下来,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不是他不想立太子,而是不能。
顾明晔和顾明朗兄弟相争一事就发生在眼前,他必须引以为戒。
即便他心中已经有了储君人选,但也不能立刻公开。
他需要平衡前朝的势力,更要避免兄弟阋墙的惨剧。他要将大燕的江山顺顺利利地传下去,而不想掀起血雨腥风,交出去一个烂摊子。他不能让大燕在他之后便开始走下坡路,那他历史罪人了。
七月初九。
沈幼安在睡梦中毫无征兆的破水了,还是翊王先发觉的,赶忙将她叫醒。
“你现在感觉如何?”翊王很是紧张。
沈幼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睡意道:“我感觉好困啊。”
翊王:“……”
扶云院上下顿时忙碌起来。
后院各院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起身,全都赶了过来。
不多时,隔壁的沈母也得了消息,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不顾沈父的残腿,拖着他一瘸一拐地进了府。
沈幼安从瞌睡中清醒,有条不紊地吩咐了秋月。
先烧热水,再给她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最后又让夏冰去准备止疼药和催产药。她怕疼,更怕长时间生不出来。
自从回到上京,秋月等人便开始着手准备她生产的事情了。
其实不用她吩咐,她们也知道怎么做。
这些事情她们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方方面面都考虑了进去,确保真正生产这一日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她们倒是不怕后院的女人对沈幼安出手,她们没有这个胆子。
但随着容贵妃和翊王的身份水涨船高,成为夺嫡的热门人选,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对翊王府动手。
他们不得不防。
所以沈幼安破水后,翊王便召集了所有府卫,并动用暗卫,翊王府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沈幼安移步产房后,便听说沈父沈母以及后院的女人孩子都在院中守候,顿时觉得过分隆重了,赶忙让人都回去,然后又让秋月给沈父沈母安排房间歇息。
她才刚破水,还有的等呢。
谁知外面的人都不肯回去,最后在秋月的劝说下总算是把几个孩子送回去了。
原本还算淡定的沈幼安瞬间被众人搞得紧张起来。
“王爷守在外面,他让奴婢告诉王妃,您想要什么,就及时告诉他。”秋月回到她身边道。
她想要什么?
如果可以,她想要外面的狗男人男人替她生啊!
沈幼安刚想说些什么,身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抽痛,她下意识轻呼。
开始宫缩了?
“王妃,您怎么了?”秋月着急关心道。
沈幼安摆摆手。
“要不要吃点东西?”秋月又问。
沈幼安还是摆手。
距离晚饭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她不饿,肚子胀得难受也吃不下。自从进入孕晚期,孩子越长越大,刚好顶住她的胃,她经常没吃多少东西就饱了。
而且才开始宫缩,现在就吃东西,有点早了。
直到丑时过半,沈幼安才进了些东西。
吃的过程中还险些将她吃吐了,但想着吃饱了才有力气生产,便强忍着全都吃了。
连着两个时辰的宫缩,她人都快麻了。
什么呼吸法,转移注意力法统统不管用,在她痛得直抽气时,赶忙让人呈上了止痛药。
狠狠灌下一大碗后,她瞬间感觉活过来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疼,只是不像刚才那样疼得那么厉害了。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折腾她太久,吃过止疼药没多久,稳婆便惊喜出声,“宫口开了!宫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