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院。
沈幼安正在为顾云瑛相看一事忙碌。
年初时,容贵妃为顾云瑛定了去年的新科状元为婿。
此人名叫钟长离,是兴州家喻户晓的神童,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十八岁便被钦点为了新科状元。
他是大燕建朝以来唯一一个十八岁的状元,堪称神奇。
翰林院大学士皆称他有惊世之才。
虽然钟长离家世不好,但胜在才学出众,容贵妃对他印象极好。
她为顾云瑛选择钟长离有两方面的考虑。
一是考虑到支持翊王的多为勋贵世家,与其拉拢那些清流一派的老顽固,倒不如培养自己的势力,寒门出身又有才华的钟长离,是最好的选择。
二是顾忌顾云瑛的性格。虽然顾云瑛这几年经常出入昭阳宫,被容贵妃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已经改掉了小心翼翼的性格,但还是太过柔弱了些。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性子,容贵妃不放心将她嫁入勋贵世家,生怕她做不好当家主母,操劳受气,又怕她被清流之家那些酸儒的规矩束缚。
思来想去,最后定了钟长离。
钟家人口简单,钟长离只有一个寡母和一个年幼的妹妹,顾云瑛不用费什么力气便能将钟家上下捏在手里。
虽是下嫁,但顾云瑛背靠翊王府,又有她这个祖母贴补,日子不会差。
容贵妃生怕皇帝崩逝,急着将婚事定下来。
于是三月三上巳节时,安排了赏花宴,让顾云瑛与那钟长离见上一面。
按理说,这个时代的婚姻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同意,男女双方不一定要见面。即便相看也是父母为子女相看,所以很多人都是掀开盖头,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
容贵妃对顾云瑛这个孙女有几分疼爱,不想委屈了她。
便提出让她见一见钟长离,若是不喜欢,她再为她重新挑选夫婿。
赏花宴上,顾云瑛一见到钟长离便红了脸。
这位新科状元不仅文采斐然,还生了副好相貌。唇红齿白,器宇轩昂,根本不像是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穷书生,更像是簪樱之家精心培养的世家公子。
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要感叹一句: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顾云瑛自是喜欢的。
容贵妃有意,顾云瑛又喜欢,沈幼安虽然不想让顾云瑛如此低嫁,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众人都以为翊王府好事将近,就连长平郡王妃都道这是一桩好姻缘。
就在赏花宴接近尾声时,出了一件大事。
钟长离的糟糠之妻闯进了园子。
也不能将其称之为糟糠之妻,因为那位姑娘家境并不差,甚至还是兴州有头有脸的富商。
钟家贫寒,钟母这些年为了供儿子读书,没日没夜地做绣活,熬得眼睛都要瞎了,才勉强将钟长离供成秀才。多亏了江家资助,他才能继续读书。
江家不仅供他读书,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谁知钟长离中了状元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给江家送去了一封休书,他要休妻。
原因无他,上京繁华迷人眼。
而且流行榜下捉婿。
中状元游街那日,不少勋贵之家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他动了心。
为了另攀高枝,他必须解决江氏。
江氏进园子来找钟长离时,甚至还挺着个大肚子。
读书多是负心人,仗义多为屠狗辈。
钟长离为了前程,不仅不认妻子,还恼羞成怒疯狂赶人。
原本那张温润儒雅的面皮瞬间变得面目可憎。
二人推搡过程中,江氏不慎摔倒早产,熬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了一个猫大的女婴。
最后只落婆母一句: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要她有什么用?
钟长离被江氏破坏了好姻缘,对江氏怀恨在心,又看到她只生了个女儿,母子二人像是看一件失去价值的货物一般,对江氏没有半分温情,最后连孩子都不要了。
容贵妃万万没想到她为顾云瑛千挑万选的夫婿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她又懊恼又心疼顾云瑛。
之后她为顾云瑛挑选夫婿时格外慎重,还专门让人调查了男方的家世,恨不得将人祖上三代都从棺材里挖出来查一查。
这次她还多参考了沈幼安的意见,将那些家世不太好的人全都划掉了。
不是沈幼安被封建社会同化,有了阶级意识,看不起寒门子弟。而是明白,不管什么时代,穷人乍富,心态都会发生改变,甚至扭曲。
不是每个凤凰男最初都想做陈世美,而是你给的太多了。
人的欲望会膨胀。
女孩子的试错成本太高了。
顾云瑛都生在翊王府了,将来身份还会更贵重,干嘛还要去试错呢?
容贵妃最终定了七八个人选。
沈幼安叫上长平郡王妃,又在九月初为顾云瑛办了场赏菊宴。
这次赏菊宴安排在长平郡王的别院。
沈幼安带着家里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前去,自从上了马车,顾云瑛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她不自觉得绞着手帕,看得出来很紧张。
虽然上次赏花宴一事已经过去了,但钟长离给她留下的阴影还没消散。
对于相看,她既充满期待,又很恐慌。
顾云昭和顾云琼几个小姐妹暖心地握着她的手安慰,“大姐别担心,祖母这次选的人都很靠谱。而且有母妃在,一定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若是有人欺负大姐,我就打得他屁滚尿流。”顾云昭恶狠狠道。
上次的赏花宴,娘亲没带她去。没能亲自揍那钟长离为大姐出气,一度成了她心里的遗憾。
顾云琼看着她道:“不用你出手,我就先打得他哭爹喊娘了!”
顾云瑶被二人逗得掩嘴直笑。
一旁的顾云曦真心祝福道:“大姐这次一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顾云瑛点点头,看着几个妹妹心里暖乎乎的,“有你们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看着一派温馨的姐妹几人,沈幼安心下也跟着轻快起来,温和道:“瑛儿不要有压力,不喜欢我们再选。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自己满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