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医院的谣言风波很快就过去了,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就是这个道理。常理和杨树坡设想按照师捷院长那个脾气,出现明显对他的恶意攻击,一定会怒不可遏非彻底清查不可。但这一拳还是打在了棉花上有劲使不上,弄得他们比师捷院长还着急。
他们开始布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还是重操旧业,只要是能够接收举报信的地方全部寄过去,有一封举报信落到领导手里就是成功。
今天纪晓红副院长还是和平常一样,悠哉悠哉地移步办公室。她先烧上水把茶叶泡上,扯过来一张报纸开始了漫无边际地浏览模式。这是她每天的工作状态,自从师捷院长上任以来,她基本上就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并不是她不想做,而是师捷院长已经看透了她不是做事的人。只要她插手的工作,一定是鸡飞狗跳的。她制造的工作和矛盾,比她解决的问题要多出好多倍,谁还敢用这样的领导去基层指导工作啊。她也接受这样的结果,反正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就是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这辈子也吃不清花不清了。
她品了一口茶吐出漏网的茶叶,看了一眼报纸。突然一行黑体字冲入了她的眼帘:“商业巨头落网”下面还有一个副标题“制假售假奸商魏东的商业王朝覆灭记》”。这两行字就像两把利剑直接穿透了纪晓红的心,要不是她的底盘稳定几乎就从办公椅子上跌落下来了。
她记不清这些年在魏东手里拿过多少银子,她也记不清这些年她和魏总出入过多少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她更记不清这些年为了保持她这个大客户,魏总和她上过多少次床。
但她有一点很清楚,能够制假售假的商人是不可能守住做人的底线的。为了他那条贱命他不可能信守这些年来的所有“商业秘密”,所以纪晓红副院长已经等于东窗事发了。
她更清楚这些年老爹给她打造的事业平台就此垮塌,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有牢狱之灾。她开始惴惴不安了,这些年都是老爹的光环罩着,她几乎没有吃过苦,更不用说受委屈了。
在县委大院待了这么多年,她亲眼见到过很多高官厚禄的领导干部因为贪污腐化被“双规”,继而送上法庭。她相信只要魏总那边一吐口,她马上就会身陷囹圄,历朝历代就没有放过贪污犯,就别说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了,更别想逃脱法网了。
她想从办公椅子上站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她想到县纪委自首,但没有那个勇气。在那个大院里她曾经是那里的“公主”,万众瞩目的佼佼者。只要一出现在那里人设瞬间就垮塌了。
纪晓红副院长又把报纸拿了过来,认真端详着那两行字。“制假售假”,也就是说魏总的主要罪责是“制假售假”,并没提到“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受贿”。如果他要想减轻罪责,就不一定要把行贿受贿的事抖落出来,那样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她暗暗庆幸,好在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去投案自首。如果能侥幸过关,那么这些荣华富贵不还是自己的吗?
这时纪晓红副院长从办公椅子上把硕大的身躯拔出来了。虽然脚步依然沉重,但她能够在办公室踱步了。她自信地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心里还是不踏实,要是李刚不出事就好了,他可以出面打听一下信息。纪晓红这个时候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她是有身份的人啊。
那张报纸已经让她翻过很多遍了,她就像看中医的处方一样,看一遍理解一遍,再看一遍。今天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要是没有今天她还是那么悠哉悠哉的领导该多好啊。
也许是她在办公椅子上坐得太久了背部隐隐作痛,上腹部也感到不适。她是卫校毕业的,所以她似乎感觉到自己有病了,这种病可能由来已久了,只是今天这张报纸上的内容刺激了他,从而激活了病灶。
她开始惶恐不安了,好生活还没开始呐?她那个“白马王子”还没想到手呐?宁肯坐牢也不能生病呀。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了,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哪来的病呀。从小就很壮,人家都说她是个“虎妞”,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她听心理医生说过,大部分的病都是吓出来的,大部分的绝症都是吓死的。她有文化、有见识,怎么能被一则消息就吓出病来呐?纪晓红副院长努力地开解着自己,但刚把恐惧推出去,一转身恐惧就又过来袭击她了。用“惊弓之鸟”来形容现在的纪晓红副院长一点都不为过。
第二天纪晓红副院长没来上班,平时她都在师捷院长上班之前就赶到单位了,就为了看一眼她曾经的“白马王子”,但今天已经过了上班的点了,仍然没见她的踪影。
师捷院长虽然每天故意躲着她,但是她来上班,师捷院长是被动知道的。她今天没来也没请假,电话也关机了。这是极其反常的,师捷院长知道纪晓红副院长酒量大,不可能因为前一天喝酒而影响上班。
师捷院长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她平时都是独居没有社交圈子,如果她出现任何状况是没人知道的。于是师捷院长拨通了纪媛科长的电话,让她到她姑姑家里看看她是否在家。
纪媛给她姑姑打电话也是关机,她也开始心烦意乱了。虽然纪晓红副院长有一大堆的毛病,但纪媛不反感她,毕竟她们有血缘关系,而且她进入第一人民医院还是姑姑介绍来的,抓起一把灰来再怎么着也比一把土热呀?
纪媛放下手头的工作,慌慌张张地往姑姑家里跑。纪晓红副院长因为是独居,所以给了纪媛留了一把钥匙,她出差时家里有人照看。纪媛敲了几下门,屋里没有反应,她又急促地敲了几下,屋里还是没有动静,这下纪媛慌神了。她连忙拿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一看,她几乎笑出声来。纪晓红端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看着从单位带回来的报纸,就像在办公室一样。
她见纪媛过来了,起身让她坐下来,但是没说话。纪媛很奇怪,姑姑从来没有过这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