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楠家的奔驰车只在胡同口就停了。
    陈曦没让她把自己送回家门，那样的话他们还要再绕一圈儿才能出去，理清学院离家其实并不远，坐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胡同口。
    陈曦走过那个不知干什么工厂的门口，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公司门口终于不再有淤泥了，而是铺了新水泥地面，一路悠悠然然漫步而行，这条她走了无数次的小路突然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走出小胡同是一座露天儿的贸易市场，路边儿上大多数都是大爷大妈们推着自家的小三轮车，车筐里都是些自己家种的水果，陈曦买了些葡萄和香蕉，顺便还买了两个生猪蹄儿。夏妈妈炖猪蹄儿的手法简直一绝，可要比卖的那些要好吃多了。
    提着两袋子东西的陈曦走进村口，踏上石路，一只手提着裙子避免路边儿的刺花莲子草刮坏裙子，另一只手提着东西，顺着村路拐了两道弯儿后，不远处的家门映入眼帘。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夏妈妈家门口还停着一辆黑色现代车，陈曦认识那辆车，是夏妈妈亲儿子的车。
    夏妈妈的儿子叫郭三牛，好像还不到三十岁，之前听夏妈妈说他辍学辍的早，初中就下来去外地打工干电焊去了，现在一个月也能一万五六千，在村里算是一等收入的家庭。
    临近门口，发现夏妈妈家的大门没关，陈曦走入大门，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但就算在院子里也能听到屋里争执的声音。
    “妈！我这些年在外面受苦受累的，你倒好，把钱全给人家了，就算高考状元又能咋？人家大学毕业在外面大城市找了好单位谁看你是谁？”
    “十七万，妈，这十七万我得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干几年能干回来？你把你儿子的媳妇本儿都给人了，我能不生气吗？”
    “你不懂，人家小曦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养了她多少年，她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房间里又传来夏妈妈的声音。
    “性格有钱重要吗？妈！我都奔三了，明年就三十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媳妇儿，现在彩礼都拿不出来，还怎么结婚啊。你倒好，非要管这个闲事儿，让她好好的爷们儿不做非得变个娘们儿，你......哎！”
    “儿子，是妈对不住你，妈现在也在干活，一个月也能三千多，咱就是再贷款也要让你把这婚给结了。”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妈，你身体咋样我还不知道么，我就是生气你把那个陈曦看的太重了，钱我能挣，房子首付我早就攒下来了，现在就差个彩礼，我今年在努努力，干一年也能有，但咱家那时候就啥都没了，您身上现在一屁股贷款，我身上再一屁股贷款。是，我一个月能挣上一万多，但是我累啊妈，外地现在三十六七度大太阳，干一天裤衩子都能拧出一盆的水。你想要什么我当然不心疼，你是我妈，但是...她......”
    房间里的郭三牛指着窗外，正说的激动之时，看见院子里提着袋子的女生突然沉默了下来。
    夏妈妈顺眼看去，同样也发现了站在外面的陈曦。
    “哎？闺女你咋回来了！？”夏妈妈在屋里狠狠指了一下郭三牛，让他一会儿别乱说话，随即趿着拖鞋，快走出房门。
    “妈。”
    “进屋啊，在这儿站着干啥呢。”夏妈妈笑眯眯地走到陈曦身边，扶着她的肩膀预要往屋里走。
    “妈。”陈曦又叫了一声，眼中已有点点泪水打转儿。
    “外面热，进屋说。”
    陈曦被她拉着走进屋，郭三牛坐在地上的沙发上，白了陈曦一眼，并未说话。
    “三牛哥。”
    郭三牛并未理会陈曦，而是自顾自地翘起二郎腿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划着。
    “妈，您不是说手术的钱是筹的吗？什么十七万，我怎么不知道？”
    夏妈妈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和陈曦怎么解释，说实话，她并不想让陈曦知道手术钱的事。
    “毛线筹的，你做手术一共三十万，我妈全给你拿了，包括你手上的最新款苹果手机，我特么才用两千多的破玩意你......”
    “郭三牛！！”夏妈妈的声音瞬间把郭三牛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夏妈妈指着门口恶狠狠看着郭三牛骂道：“赶紧滚！”
    郭三牛皮肤黝黑，是常年在外干活晒的原因，和陈曦脸蛋儿上的白嫩一比较完全是天壤之别。
    郭三牛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子，抓起电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便大步冲出家门，不过片刻，只听见外面汽车的启动声音传来，随后便是车子驶离的声音。
    夏妈妈无力坐在炕沿边儿，重重地呼吸着空气，似乎还未平稳下来刚刚激动的心情。
    “小曦，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用管，你哥就是脑袋没转过来弯儿。”
    “妈，我......我也可以不做手术的，那么多钱......”
    “你这傻孩子，做都做了，就别想那么多。我说了，家这边不用你管，你在学校安心读书，钱的问题不用你操心，你三牛哥我会和他说的。”
    不等陈曦说话，夏妈妈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惊喜道：“买猪蹄了啊，正好，你看看你回来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我去给你糊猪蹄儿，你在屋待会儿。”
    说着，夏妈妈提着两个大猪蹄走出屋子，只剩下陈曦自己一个人站在屋里。
    手术竟然花了夏妈妈三十万。
    要不是今天，恐怕她这辈子都不知道。
    也是，或许她早该想到的。
    正如三牛哥所说，她对于这个家而言只是个外人，夏妈妈的三十万几乎是把家底都掏了出来给了陈曦，手机化妆品夏妈妈给她买的都是最好的，从初中上学，到大学，学费等等算上何止十七万，陈曦欠这个中年妇女的，太多太多了。
    中午，香气扑鼻的猪蹄儿完美出锅放在桌子上，同时还有另外三道菜。这顿饭吃得有些闷沉，虽然她的碗里放着半只猪蹄，但吃着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香了，明明都是夏妈妈做的，用料也基本一样，可陈曦愣是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