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好几日没来后宫了,居然连长春宫都不曾踏足,”高曦月双手捧着手炉,闷闷道,“出了玫常在这件事,皇上心里想必难受极了。”
琅嬅心中也是千思万绪,叹了口气:“玫常在如今也郁郁寡欢,谁又能好过呢?”
高曦月虽然不喜欢白蕊姬,但自从抚养了永璜之后,心中也渐渐有了慈母之情。永璜与她没有血缘,她尚且珍惜,白蕊姬那是怀胎九月的亲生孩子,居然生下来就断了气息,连面都没见上,何其可怜。
“皇后娘娘,臣妾觉得,玫常在还真的挺让人惋惜的。”高曦月忍不住说道。
琅嬅扭头看她,一时还有些惊讶,她还以为,高曦月会同曾经那般幸灾乐祸,没想到,她竟也为此感伤。
“你不是向来与她不对付么?”
“自然,臣妾现在也不喜欢她,只是如今同为母亲,总有些心痛。”高曦月抿了抿嘴。
琅嬅瞧她心境再不比从前的娇蛮,也是有些欣慰。
“本宫已命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为她调养身子,玫常在会慢慢好起来的。”
永和宫里一片寂静,只断断续续地传出几句哄孩子的歌,飘浮在空中,又随着冷风飘散。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白蕊姬坐在床边,伸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床上几件婴儿的衣裳,她温柔地笑着,好像在透过这几件轻飘飘的衣服,看着自己的孩子。
俗云看着白蕊姬迟迟不愿走出来的样子,心中也是难安,她将药端到白蕊姬的面前,轻声道:“主儿,该喝药了,冷了就不好了。”
白蕊姬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边笑着摆弄着内务府曾经送来的小玩意儿,一边眼角止不住地落泪。
“您再哭下去,就伤着自个儿眼睛了,奴婢担心您呀。”苏云跪了下来。
“我哭与不哭,又有谁会在意?”白蕊姬讽刺地笑着,“我本就是个一无所有,毫无牵挂的人,我的孩子若能活下来,我便能与他相依为命,至少可以不再是一个人了,可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以为依仗太后入宫,哪怕不甚得宠,位份不高,至少还算有个依靠。后来她被弘历疑心,她知道,自己若还向着太后,便就真的会无声无息地丢了性命。好不容易,她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弘历总会善待她一些,而她自己,也可以有个家人。可现在,所有事情都成了一场空,她什么依靠都没有了。
“如今,就是我闭上眼睛去了,也没有人会管的。”白蕊姬惨淡一笑。
俗云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惶恐,睁正要开口安慰,便听见殿外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皆是一愣,白蕊姬更是完全没想到,这时竟还会有人踏足永和宫,甚至来人还是琅嬅。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白蕊姬起身正想行礼,琅嬅却伸手扶住了她。
“你身子不适,快躺下吧。”琅嬅浅浅一笑。
白蕊姬本来也是浑身无力,便听话地靠在了床榻上。
琅嬅低头看见那些小孩的衣裳和给小孩玩的玩意,心中也闪过一丝酸楚。
“玫常在,孩子没了,你很难过,本宫都明白。”琅嬅坐到床边,“但是你要知道,你如今身在宫中,你若不振作起来,没人帮得了你。”
白蕊姬无所谓地一笑:“嫔妾明白的透透的,可嫔妾又不是神仙,哪能说振作就振作的起来呢。”
琅嬅早就猜到白蕊姬会是这样的答复,于是为她掖了掖被子,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在白蕊姬耳朵中听起来,却掷地有声。
“玫常在,你还年轻,失了孩子,难道就一生都不想再有孕吗?”
这句话如一颗大石子,直直坠入水中,让一片死水激起千层波浪。
白蕊姬猛的抬起了头,她看着琅嬅,原本无力的声音如今竟激动地抖了起来:“皇后娘娘,您说什么?嫔妾还能有机会吗?”
“路都是靠自己走的,有没有机会,不都是要看你自己能否把握吗?”琅嬅笑了笑,转头看到俗云手中的药碗,“去把药再热一热,拿来给你们主儿喝。”
白蕊姬看着琅嬅,她还欲在细问,可琅嬅已经站起了身。
“好了,玫常在,本宫还有许多事情,就先走了,”琅嬅笑着道,“你先养好身子吧。”
走了几步,琅嬅微微顿住,她回过头,又道:“玫常在,孩子没了,皇上也十分惋惜。”
白蕊姬怔住,看着琅嬅离去的背影,她的心里掀起一阵又一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