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因为玉氏一道折子弄巧成拙,弘历下令,待金玉妍抚养永玦直到满月,便要将永玦送去撷芳殿。
在听得这个消息时,金玉妍还在婴儿床边温声细语地哄着襁褓中的永玦。
她不意外,只是冷冷地笑:“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丽心抹了抹眼角的泪,重又安慰道:“主儿,咱们至少能陪五阿哥直至满月呢。”
金玉妍缓缓地呼吸着,让丽心扶着她,一步步走到了镜子前。
从前这里映射的女子,是那样的艳如桃李,妍姿俏丽。可如今的镜子早已蒙了一层薄薄的灰。一眼望去,却像是灰网缠绕着她一样。
她沦落如此地步,不就是为了要让自己的儿子未来有望,为了玉氏母族能荣光延续,为了让世子能安心吗?
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
金玉妍面上不施粉黛,就那样苍白着,她忽然喃喃低语:“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与她们在宫中争来斗去的。”
“主儿,接下来您想怎么办?”丽心扶着她,愁眉不展。
金玉妍缓缓摇头,她早就不想做什么了,做得多了又有何用?只会越来越让弘历厌烦,拖累永珹和永玦。
“既然还没到穷途末路,那就继续活着吧,”她就这样淡薄地低语着,“就这样活。”
可是她真不甘心,不甘心算计着拼上了一切,只为争夺那从一个人手中洒下来的一点点东西。
*
本来身怀有孕,琅嬅是想要免去海兰的晨昏定省,但海兰回绝了去,倒是说的好听,是因为对皇后娘娘心怀敬意。
琅嬅对海兰所做下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心下自然不屑,更是不信。
每每看到海兰的那张脸,她都厌恨至极。若不是恨极了她,要徐徐图之留着她待到来日慢慢折磨,绝不能让她就那样死了,也不会留她苟活至今了。
嬿婉看着海兰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样倨傲的神情,哪怕掩盖的再怎样好,她也能够察觉出来。
说实话,她不喜欢海兰。嬿婉知道苏绿筠的为人,从前伺候三阿哥时,苏绿筠待她并不是不好的,甚至她还应允过,来日会奖赏自己,又怎会无缘无故的,要把自己贬到花房去。而那一日偏偏就是海兰在侧,她对自己的敌意那样深,自己岂会感受不到?苏绿筠是良善之人,奈何耳根子太软,总是听信她人谗言。
嬿婉正坐在海兰的对面,静静地注视着她。
实在是……不愿看她过的越来越好啊。
可很快她又扭开了头,将心中渐渐按耐不住的厌恶给死死压了回去。
而这一扭头,却让她看见了正用绢子抹着脸的白蕊姬。
那姣好的面容上厚施粉黛,却依旧无法遮盖她眼下的乌黑,遮盖她眉心的忧愁。
嬿婉听说过白蕊姬的事,心里对她着实是心疼的。自己虽没养育过孩子,但皇后娘娘待二阿哥和两位公主时的温柔和蔼,她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二阿哥身子不适的那段时日,皇后娘娘在侧照顾,一刻都不离开,她再见到皇后娘娘时,也被她苍白的面庞惊了一跳。
如果皇后娘娘经历那样的事……不,她想都不敢想!
嬿婉望着白蕊姬的眼睛里,情不自禁就染上了心疼,那样的丧子之痛,谁愿意承受,根本是根本承受不来的,可她却只能忍受着。
请安散去之时,嬿婉慢慢地走出了长春宫。白蕊姬,是后宫里难得对自己成为妃嫔没有敌意的人。
御花园的花树上隐隐地结了些许冰晶,嬿婉的眼眸如树梢上化开的水一样柔和。
“玫贵人。”她叫住了身前的人。
白蕊姬回过头,看见是嬿婉,便也笑了笑:“令妹妹有什么事么?”
嬿婉莞尔上前,细细地望过她,轻声道:“玫姐姐的发钗有些歪了,且理一理吧。”
白蕊姬微愣,伸手碰了碰发上的赤金衔珠发钗,随意地一扶,勾勾唇角道:“多谢令妹妹提醒,不过,我也不那么在意这个。”
嬿婉没有立时说话,而是轻轻执过了她的手,用指尖小心地掠过,笑着道:“玫姐姐的手真漂亮,倒不像是弹琵琶的手呢。”
“我已许久未弹了,”白蕊姬笑的淡淡,“皇上赞我弹的绝妙,却不喜欢我起了茧的手。”
嬿婉一愣,她抬眸望向白蕊姬:“这……”
白蕊姬轻巧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叹息道:“我本来也不在意皇上喜不喜欢,可是……只有得宠,我才能再次有孕,诞下孩子。”
“芙蓉不及美人妆,玫姐姐这样粉面桃花,想得宠岂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嬿婉轻笑一声,伸手将她身上的披肩系紧。
白蕊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忽然认真地凝望着她:“令贵人如今最得圣心,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帮到我么?”
嬿婉一笑如仙子下凡,她一并握紧白蕊姬的手,道:“玫姐姐可是过誉了,不过妹妹倒是愿意为姐姐试一试。”
白蕊姬略有谨慎,可她实在心急,便轻轻地朝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