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一阵小雨,潮湿闷热的气息飘浮在空气里,让人有微微的透不过气。
海兰的宫女被缩减了一大半,此时身旁只有叶心能陪伴着,替她揉着太阳穴。
她身子正虚着,只能半倚在雕花细木榻上,轻缓的呼吸在寂静的殿内却显得犹为沉重。
不合时宜的推门声却在此时响了起来,海兰焦躁地睁眼,却看来者竟是青樱。她的神色一瞬便冷了下来,青樱倒是笑容满面:“海答应,我是不是第一个来探望你的人?”
叶心正要怒斥,海兰伸手一挡,自己撑着坐了起来。
“如贵人,你来干什么?”海兰冷视着她,“怎么,幸灾乐祸?”
青樱仿佛不以为然,只是依旧笑着:“从前你跟着金玉妍污蔑我时,怎么就没想到有这一天呢?”
海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青樱这是……以为自己被降为答应,是因为自己跟着金玉妍一同引导后宫,害得她被打入冷宫,才被降罪?
“海答应,你知道你做的最错的决定是什么吗?你错就错在,以为皇上不在意我了,”青樱难得正坐在人前,笑的自认极有深意,“就为了那一点点俗气的荣华富贵,走到现在这一步,你难道真的不后悔吗?”
海兰冷笑:“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如果非要说后悔,我只后悔没早日害你!”
青樱闻言怒着起身,下一秒却是容佩闯了进来,双目圆睁,指着海兰就疾声道:“海答应说话做事,也该有个分寸!如贵人位分在你之上,就是你的主子!你这样和如贵人说话,应当受罚!”
海兰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苍白的面色一瞬竟恢复了些许的红润,她一指容佩:“你区区一个贱婢,还敢命令我?叶心,轰他们出去!”
叶心松开了扶着海兰的手,一下抄起苏绣团扇朝朝着容佩面上狠狠扇去。
“滚!还不滚!别扰着我们主儿!”
青樱被吓的连连后退,容佩却是不甘示弱,抄起手掌就想要还手,还是惢心用尽全力才将她拖了回去。
“贱人!”海兰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青樱自己来找事就算了,还叫上一个宫女来羞辱我!”
叶心扶稳她坐回榻上,一边安慰,一边也怒骂:“主儿不过是一时犯错被皇上罚,可您还年轻,还愁没有翻身之日么?她一向是个没有眼界的,等来日您东山再起,定能压垮她。”
海兰揪紧了单薄的衣裙,眼睛却死死盯着殿外还因为有人砸开后扔在啪嗒作响的木门。
*
紫禁城的时间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而那冥冥之中的怜悯和呵护,也从来不会轻易给予任何人。
疥疮之疫在宫中四起,弘历本就烦心,这不免让他想起当年的时疫之事,朝廷事情多变,他正觉有些分身乏术,下一刻就意识到了还有更坏的事情。
他病倒了,因为染了疥疮。
弘历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得这个病症的?上一世的时疫那样来势汹汹,也没殃及他自身。
他虽然卧病在床,仍然吩咐了进忠去彻查。他不得不提防,绝不能重蹈覆辙。
而进忠很快也得出了结论,弘历在深感不适之前,才去了咸福宫听高曦月弹琵琶。而第一个传出有疥疮之症的人,就是咸福宫内的一个太监。
“幸好曦月没事。”琅嬅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抚了抚心口。忽然想到弘历还在身边,她又赶紧解释道,“若是贵妃也有事,只怕宫中人心更为不宁。”
弘历的面上似乎闪过了一瞬的不高兴,但看到琅嬅很快又转回身照顾自己,他还是没多说什么。
高曦月一向是很受弘历喜爱的,她虽然娇纵,但特别会讨他欢心,人又生的如花似玉,眉黛青颦。哪怕侍寝的日子不似琅嬅和嬿婉那样多,弘历给她的赏赐也是只多不少,所以此事他也无意怪罪到高曦月头上。
弘历染病,后宫之中人心浮动,皆不安宁。
而高曦月心里清楚弘历得病总归是有自己的原因,又见弘历并无怪罪之意,心里愧疚难当,把自己身边服侍的茉心星璇和双喜都安排好了,便日日前去宝华殿抄经祈福,祝祷他早日安康,以表自己的关怀之意。
太后戴着面纱一路赶到养心殿时,里头琅嬅正寸步不离地侍奉着,弘历还在昏睡。
“皇后不必多礼,”太后拦了琅嬅要起身的动作,投去目光望了一眼弘历,“皇帝现在身子如何?”
“回皇额娘,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要静养着,身边必须随时有人侍奉着。”琅嬅垂下了眼眸。
太后叹了口气:“那皇后决意如何?是召众妃嫔轮番侍疾,还是什么别的法子?”
琅嬅转头看了一眼昏睡着还仍然蹙眉的弘历,便又轻声道:“皇额娘,皇上这病是会传人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众妃嫔轮番来一遍,若是其中出了什么疏漏,只怕局势更难把握。”
见太后点头,她又道:“儿臣身为皇后,理应顾及后宫每一位妃嫔。皇上身边,就留臣妾一人侍奉在旁便好。妃嫔们大多都还年轻貌美,万一被传染还留了疤,只怕她们日后瞧着脸就心痛。”
太后思索片刻,还是应了下来:“那皇后可是要辛苦了。”
琅嬅道:“这都是儿臣分内的事。”
解决了此事,太后也无意多留。她特意紧了紧面纱,生怕自己也染上了病,再看了弘历一眼便离开了。
琅嬅再次转回身,细细地端详着弘历的面庞,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