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里暗无天日,里头隐隐传出些呻吟声,仿佛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叶心无力地倚着木桩,血丝从嘴角绵延不断地滴答落在破损的衣裳上。而精奇嬷嬷并不留情,依旧狠声质问。她一声不吭,紧咬着牙关。
手中木棍又要扬起时,叶心猛闭上眼,身后却传来一声疾喝:“住手!”
一小宫女闯了进来,叶心定睛望去,终于发现那是在交芦馆里的一个洒扫宫女,她记得这张脸。
“姑娘,审问叶心,是皇上的旨意,就算是海答应亲自来了,那也没用。”精奇嬷嬷嗤笑一声,并不退让。
小宫女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怒视着她:“海答应再如何,那也是主子,只要皇上一天未废她的身份,海答应就一天比奴才高贵。海答应说了,若是我没有把话带到给叶心姑娘,她当晚就自刎,到时候你也逃不了干系!”
精奇嬷嬷倒是没料到这是个有心气的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嘴,只能愤愤离去:“我只给你们五句话的时间。”
叶心勉力挣扎着起身,存着最后的希冀问道:“是不是主儿让你来的?!主儿想到办法救我出去了是不是?”
小宫女咽一咽口水,从衣袖处拿出一个东西,似乎不敢看叶心的眼睛,猛地跪下:“叶心姐姐,主儿说念在你忠心的份上,不愿让你受罚,让我来给你一个痛快!”
叶心瞳孔一缩:“你胡说什么!主儿才不会要我死,她离不开我的!她会来救我的!”
小宫女忍着哭泣,苦苦哀求道:“叶心姐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主儿怎还会冒着风险救你?叶心姐姐,这包毒药,您就偷偷喝下去罢,到时候栽赃给精奇嬷嬷。主儿说了,若你不死,就要杀了我,我求你了!”
她这样声泪俱下,叶心彻底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些年的主仆情谊,都是一场空梦,她那样效忠自己的主子,竟就落的这样一个下场!
她嘶声大笑起来,挣着绳子竭力夺过那包毒药,阴恻恻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叶心紧紧盯着那包毒药,笑的惨烈又张狂。既然海兰待她如此,那么她也不必再顾及主仆情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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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一寸寸占据了天际, 弘历眯着眼睛,而手背在身后,直直站着,参不透他的思绪。
赵允踱步进来,看着静默的弘历似有片刻的踌躇,但终究还是跪了下来。
“皇上,叶心姑娘中毒身亡了。”
弘历的视线微微一转,冷然道:“怎么回事。”
赵允忙低下头继续道:“叶心姑娘死前,已经招认了海答应所做过的所有事,招认过后,便挣扎着服下了鹤顶红,现已无力回天。”
弘历手中的持珠缓缓转着,他面色不改:“说。”
“挑唆如贵人和玉答应谋害令嫔娘娘,毒害四阿哥并把涉事嬷嬷灭口,挑唆孙常在对皇后娘娘的身孕和如贵人生产时下手,另则……”赵允似是有些畏惧后话,“收买花房的小宁子,将百合花引入撷芳殿,试图引二阿哥病发,桩桩件件,都招认了。”
“以及,叶心姑娘服下的鹤顶红,也是海答应派了宫女送去,担心叶心口吐真言想以此灭口。”
弘历缓缓吸一口气,窗棂外的风骤然呼啸,摇动过养心殿的烛火,转瞬间哗啦灭了大半,弘历的面色隐在晦暗里。
“这般的恶毒之人,竟在朕身边待了这些年!简直令朕发指。”弘历强自压抑下喉中的怒火,甚至怒极反笑起来。曾经,他也这样恨过自己身边的女人,而如今,仍旧是这样。
他的心,随着将要落下的夕阳,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往后,交芦馆就是海答应的冷宫,服侍过的宫人,亲近者杖杀丢入乱葬岗,其余者变卖为奴。至于她的命,朕不愿让她只一杯毒酒就痛快了结,更不想脏了手去取。明日起,叫人日日掌她的嘴,以儆效尤,后宫中,再不可出这般心如蛇蝎之人。”
海兰的后生,就如落入沼泽的石子,再无挣扎喘息的片刻,唯有被深陷,被淹没,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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