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云端
大朝会散了,皇上带着李公公回上书房,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皇上停住了脚,往左伸出左脚,想想又缩回来,又往右伸出右脚,想想也缩回来,李公公跟在后面,无声的笑了。
“皇上,奴才早上听小章子说御花园的樱花开了,您这一早上劳心劳神的,回上书房又要批折子,要不,您带老奴去御花园看看?”
他看皇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又叹了口气,“奴才还没见过这樱花开呢。”
“你这老小子,毛都白了,还这么没见识,走吧,朕就带你这老东西去开开眼。”利索的迈开左腿,好像怕李公公会改变主意似的,向左往御花园去了。
去御花园要路过云霄宫,走到门口的台阶前,看着匾额上自己亲笔所题“在云端”三个字,皇上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朕走不动了,你自己去看那什么樱花吧,朕在这等着你。”
“诶呦,那奴才谢主隆恩。”李公公一溜烟的奔御花园方向去了。
皇上伸着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李公公进了御花园,一转眼看不见了,他蹭的站起来,爬上台阶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轻轻的拍门:“霏儿,给我开门,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虽然门里面死一般的寂静,但是他知道,门里面肯定站着一排人。
他小心的推了推门,意料之中,锁着的,耳朵贴在门上,啥也听不到。
他把手高高举起,想要使劲拍门,手在空中摇摆了两下,又无力的垂下了。
伸长脖子往御花园那边看看,看不到李公公的身影,他又抬起脚比划了两下,最终也没敢踹下去。
他叹口气倚着门坐下,终究是自己骗了她,她这样对自己也无可厚非,“霏儿,我新学了个曲儿,唱给你解解闷?”
“海岛,”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影影绰绰的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宫女相伴着走过来,他赶紧停住刚吊起来的花旦嗓音。
“霏儿,我刚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折子批,我先走了,等晚上,晚上我再来给你唱,你要等着我啊。”
他把脸贴到门上,嘴对着门缝压低了嗓音又叮嘱了一遍,“霏儿,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皇上下了台阶,刚想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就看到李公公从御花园那边回来了,他索性站了起来。
“你这老东西,这半天才回来,朕都要自己回去了。”说着,还拍拍屁股,好像刚刚站起来的样子,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整个皇宫都知道皇上进不去云霄宫的大门,但是,只要朕觉得你们不知道,你们就是不知道。
“那樱花开得,诶呦喂,奴才都形容不出来有多好看,奴才都看呆了,奴才这腿脚也慢,就耽误了会儿。”
皇上抖抖龙袍往回走,李公公跟在后面,樱花啥样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就猫在不远处的树后面,瞅着皇上从台阶上下来了,就赶紧小跑着出来了。
“阿生,去查查,那两个宫女是哪个宫的,闲的慌就多绣几个帕子。”他指着依稀能看到的两个身影。
朕的霏儿不出宫,你们就都在宫里给朕绣花,谁也别出来逛。
御花园,霏儿逛不了,那就谁也别逛。
*
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北城平民区,扫帚巷,白氏和白柔儿正坐在桌前用晚膳。
一碟子卤味,一碟子凉菜,一碟子炒青菜,一碟子蒸笋干,还有一碗蛋花汤,主食是白花花的米饭。
白柔儿提溜着筷子在这几个菜之间转圈,迟迟没有落下去,实在是这几个菜的卖相是她以前都没有见过的。
“娘,这卤味闻着就是一股子腥臊味,这怎么吃啊。”卤味是在卤味店买的,别的不说,切得还算齐整,所以最终,白柔儿选择先吃它,她夹起一块卤味刚靠近嘴边,就闻到了一股不太好的味道。
“李婆子,这是在哪儿买的卤味?”白氏也闻到了这股腥臊的味道,转头问不知道还在忙乎啥的李婆子。
“回夫人,就巷子口那家,邻居都说他家的又好吃又实惠。”李婆子放下手里的抹布,又去拿笤帚。
“娘,我不吃,这没法吃,我只吃香飘飘熟食铺子的卤味和熏肉,您又不是不知道。”是啊,香飘飘熟食铺子,四年吃了四五百两银子的熏肉和卤味,刚结完账。
李婆子也知道那香飘飘熟食铺子,可是那家店在皇城大街,离他们这太远了,要是她走着去,两个时辰也回不来,这一摊子活谁干啊。再说,那熏肉贵的,买这盘卤肉的钱,连筷子上夹的这一小块也买不到啊。
白氏夹起一块,也觉得下不了口,只好放下夹了一筷子青菜,“肉不好吃就吃青菜。”她瞪了一眼白柔儿,不知人间疾苦的丫头啊,她把青菜放入口中,嚼啊嚼啊,这菜也真是老,“李婆子,这菜怎么都嚼不动啊。”
“回夫人,那些钱不够买菜心的,下次奴婢炒大点火。”李婆子直起腰,用手在后腰捶了捶,她一个人干活,这一天天的真是手脚并用啊,先前还被打了一顿,这身老骨头都有点吃不消了。
她本就不是在厨房干活的,给自己家人做饭都是随便糊弄一口吃,哪伺候过主子的饭菜啊,她是真不会做饭。
“这菜要是炒火大了,还怎么吃,这盐也放多了,太咸了。”白氏吞了两口饭,才压下那股咸味。她没敢用汤冲,她觉得那汤肯定也淡不了。
“奴婢,奴婢一家人就吃一个菜,全靠咸味儿,养成习惯了,奴婢下次一定少放盐,一定改。”李婆子诚惶诚恐的说,她还是按照在家里做饭的习惯放的调料,现在想来,肯定是咸了。
“哥不在家的时候咱们都能吃得起好饭好菜,怎么哥回来了,咱们连个卤味都吃不到好的,青菜都要吃老的。”白柔儿委屈极了,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嘟起嘴不吃了。
她扑到白氏的怀里,“娘,都怪那个楼心月,如果没有她,乔离离那个傻子肯定还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咱们的。”
“娘,哥今晚一定是带着楼心月那个贱人去酒楼吃了,留下咱们在家吃这猪食,娘,我不吃,我不吃,我也要去酒楼吃饭。”她在白氏的怀里又蹭又拱,开始还只是想撒个娇,让白氏重新给她准备点好吃的,后来就越说越觉得她这委屈大了去了,竟然掉起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