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记忆里的茶香
今天是六皇子亲自下聘,礼部官员也是全员出动,唱聘礼的,清点聘礼的,各种规矩礼仪的落实,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这聘礼从皇宫到定国公府,跟蚂蚁搬家似的,源源不断,他们中午只能留在定国公府用膳,定国公府也在东府开了一溜的席面,午间的宴席让他们自行安排轮流用餐。
抬聘礼的御林军,也有流水的席面,放下聘礼去吃席,吃完还要带上诚意满满的伴手礼,感谢他们一路辛苦。
东府已经修缮完毕,有了工部的匠人参与,速度和质量都大大的提升了,都连影壁上老老定国公的题字也修补得与原来一般无二,整个东府不见奢华,却是极其雅致,抄手游廊,假山盆景,小桥流水,一步一景.
午膳只能让礼部的官员自行用餐,不是定国公府故意慢待,实在是此时分身乏术,因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微服悄悄的来了定国公府。这会儿上到老夫人,下到乔芃,都陪着这来个口子呢。
就连乔离离都没能按规矩躲在鹿苹苑,皇上和云贵妃都来了,自然要她来作陪,云贵妃是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的疼爱,一天看不见都要想,只要能看到她的乖崽崽,啥规矩都得给她让路。
永安帝更是一心要把那个大大的烫手山芋快点丢给她,规矩在他这个帝王心里根本不存在,他就是规矩,还揣着无数个问题想和她探讨呢,这两个人来了,怎么能让她老老实实的躲在闺中呢。
云贵妃和乔离离是经常见的,永安帝想要见乔离离一面就不太容易了,所以今天见了,在席中他就跳出了什么下聘的事,直接就把一些家国天下的问题,摆在了乔离离的面前。
“外地商人在京和本地商人同税,落实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淦江航运一共可以设计几条航线,何时能通航,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拍卖.......”
“大燕的粮食种类太单一,你上次和我说的适合低温地区种植的粮食种子,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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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自顾自的说着,儿子的白眼他看见了,但是他就当看不见,你小子能把我怎么样,我就和你媳妇拿个主意,碍着你什么事了,既不耽误你下聘,也不耽误你吃饭,你再摆这臭脸,信不信我直接撂挑子,带着霏儿游山玩水去,看你这混小子能怎样。
云贵妃也气得很,这都是什么事啊,你是来下聘的,不是来上朝的,在今天这场合问未来儿媳妇这些问题,合适吗?
可是这当着未来亲家的面,也不好对永安帝发脾气,万一让离离奶奶认为他们家庭不和睦,再不把离离嫁给阿晏了,那可就事大了。
她憋着一口气,和老国公夫人拉着家常,说着郁璟晏小时候的事,也说乔离离小时候的事,说乔离离的妈妈教郁璟晏练武,朗山派的功夫是如何的大气,亏着她当时的倾囊相授,给郁璟晏打了个好底子,他去到云梦湖之后,在一众云家天赋卓绝子弟中,才能够不落下风。
乔芃听着云贵妃和祖母说着陈年往事,在云贵妃的叙述中,母亲的形象是那样的鲜活,想着母亲很大可能还活在人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妹妹今天下聘了,等妹妹结婚的时候,母亲能来参加吗?
一顿午膳,永安帝都巴着乔离离一问再问,郁璟晏连一句话都没插上,明明淦江的事他也有发言权的,可是他老爹瞧不上他的理论,他只能不停的给她加菜,乔离离也难啊,只能无奈的对他笑笑。
实在是她也不能无视皇上啊,行吧,皇上这层身份在云姨姨和阿璟哥哥这里没什么滤镜,那人家还是未来的老公公呢,她也得乖乖的听话不是吗。
好在皇上的时间不多,他还有亲亲的奏折在等着他,用过午膳,又陪着老国公夫人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还有云贵妃和郁璟晏认为的今天该说的正事,定下的大婚日期,就该带着云贵妃起驾回宫了。
其实,这个结婚日期真的没有什么商谈的余地,一要看定国公什么时候能回来,二要看钦天监算的黄道吉日,云贵妃和郁璟晏希望永安帝在老国公夫人面前亲自说上一说,一是一个仪式感,一是彰显皇家对乔离离的重视。
皇上亲自来和亲家老夫人商谈结婚的日子,这是把老国公夫人的位置推到一个新高度。
“亲家啊,对两个孩子结婚的日期,您老有什么要求吗?有要求您尽管提。”永安帝郁凌桓装模作样的问,其实,云贵妃和他的傻儿子啥心思,他明镜的,要是这点事都看不明白,他也不配坐在那把椅子上,他就想想逗这娘俩玩玩。
不是都不拿他当回事吗,一个说锁宫门就锁宫门,一个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现在怎么样,风水轮流转,终于也有被他拿捏的时候了,那他可得多拿捏一会儿,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哪有什么要求,只要两个孩子高兴,日日是好日。”老国公夫人这气质也是拿捏得死死的。
慧嬷嬷上了一壶菊花茶,秋天天干物燥,人也容易上火,适合喝这个茶。
这菊花茶是乔离离一朵一朵采摘了将开未开的金菊花,用金丝碳慢慢烘干了,再经过无数道的烘焙制成的,过程相当繁琐,每年也就能得这一小罐,都孝敬了老国公夫人。不是重量级的人物,老国公夫人是舍不得给喝一口的。
泡茶的水,是冬日里收集的梅花上的雪,还是要那种在梅花开的时候,连续下两天的雪。第一天下到梅花上的雪不能要,全部摇落,只要第二天梅花上的落雪。若是梅花开的时候不下雪,或者,不会下两天,那这泡茶的雪就没有了,这一年的茶,就是普通的菊花茶了。
定国公府的梅树也就只有那么几棵,所以这梅花上的雪也只有一小瓮,一直埋在冰窖里,今天被慧嬷嬷拿出来烹茶,招待贵客。
第一天下的雪洗净空气中和梅花上的尘埃,第二天的雪就是最纯净的了。白日里下雪落在梅花上,在梅花上熏染一夜,清晨起来,用特制的小刷子,扫入瓷瓮中封藏。
慧嬷嬷怕小丫头们遇见这大场面心慌,手脚不稳当,再打碎东西,所以,从煮水到冲泡,都是她亲自操刀,不假他人之手。
热茶入杯,先是淡淡的菊香,然后便氤氲出来若有若无的梅香。
这味道一出,永安帝的喉咙就哽咽了,这是菊染雪吗?(杜撰的茶名)急急的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小口,香味在口腔里弥漫,还有一丝梅香的清甜回甘,就是你明明品出来了,想抓住又抓不住,感觉味道没有了,却在舌尖又出现了。
就是那个香味,“好茶。”这一口下去,若不是有老国公夫人在,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本来都计划要走的永安帝,老神在在的坐着把这壶茶喝了好几泡,直到茶味淡的品不出来了,泡茶的水也喝光了,才起驾回宫。
不是他眼皮子浅,着实是这菊染雪,在他的记忆里留香了很多年。
还是多年以前,他和霏儿新婚伊始,在京城外的望舒山庄住着的时候,霏儿给他亲手炮制过一次,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乔离离会做炮制这菊染雪,估计也是霏儿教的她。
终究是他负了霏儿,霏儿如何对他,他都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