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医院向来人手短缺,学生头出去找外援,剩下两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是,是癫痫吧,这症状和癫痫很像。”锡纸烫和马尾辫商量完,问病人家属:“你家有癫痫病史吗。”
马尾辫担心家属听不懂,还解释:“癫痫就是羊癫疯。”
“没有啊,她们一直挺健康的。”男人快急哭了:“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人,怎么——”
“测胆碱酯酶活力。”
三个男人焦急地围在办公桌前,屏风似的把刘悦川挡在后面,只有声音传了出来。
实习生像找到主心骨,踮起脚惊呼:“学姐,你没走!”
“先给她们测胆碱酯酶活力。”刘悦川没有废话,又重复一遍自己的指令,“我怀疑她们是急性有机磷农药中毒。”
为首的男人一听,本能反驳,“不可能啊,她们没去地里——”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刘悦川冷声说:“先给她们做检查。”
马尾辫已经找来轮椅,和锡纸烫一起帮着家属把患者搬上去,小跑着带他们做检查。
测胆碱酯酶活力要查肝功能。他们到时,屋里有几人正排队检查。刘悦川光明正大插队,问负责医生:“有急症吗?”
负责医生说:“没有,都是常规体检。哦,有一个小孩,发烧好几天——”
“没有是吧”。刘悦川打断他,“先给我们测。”
排队家属一见有人竟敢插队,立即不满起来,七嘴八舌地冲刘悦川喊:
“怎么回事啊,有没有素质。”
“就你家的病是病吗,来医院谁不是病着,谁不着急。”
……
三个实习生已经被吵懵了,可怜巴巴缩在角落,无助地看向刘悦川。
刘悦川没听见似的,安排好病人后,才冷脸向其他人解释,“你要快不行了,我也给你插队。”
她这话镇住了排队的人,让他们乖乖闭了嘴。同样也吓坏了病人家属。
为首的大哥是个很结实的汉子,听见这话,双腿一软,差点给刘悦川跪下,还好杨千舸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他的弟弟和侄子也满脸惊恐。
三人都不明白,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一会时间,就家破人亡了。
同样害怕的还有实习生。马尾辫战战兢兢问:“学,学姐——”
她想问刘悦川凭借什么做出推断。
刘悦川明白她的意思,和众人解释:“你们看见患者肌肉抽搐,流口水鼻涕,呼吸困难。但是你们没注意,患者流汗,针尖样瞳孔,呼吸有大蒜味,心率慢。三人都有呕吐痕迹,就在刚才,那个小女孩还小便失禁。
综合看来,这是有机磷农药中毒的症状。”
马尾辫皱眉,“可是,患者家属说,她们没做农活。”
“不是只有做农活才能接触农药的。”刘悦川说:“以后接诊,病人和家属的话不要全信。我不是说他们故意说谎,而是有些情况,他们自己也忽略了。”
说话间,患者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全血胆碱酯活力均降到 30%—50%——要确定是否是有机磷农药中毒,测胆碱酯酶活力是最有意义的检查。
“有机磷农药中度中毒。”刘悦川看完报告,稍微松了口气:“氯解磷定首剂1.2g静脉注射,一小时后补0.4g。”
这时院长匆忙赶来,听完事情的经过,也松了口气。他悄悄问刘悦川:“你真的不来镇医院上班吗,你来我就让你做科室主任。”
院长邀请了很多次,刘悦川都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了。她说:“反正我的编制也在医院,有事您叫我。”
院长知道她的意思,不再强求,只是和她保证,只要她想来,随时能做主任。
“我才没那么大官瘾。”刘悦川做个鬼脸,叫杨千舸陪自己去看病人。
她本来想握杨千舸的手,手指突然传来些微痒意。
你怎么回事。刘悦川盯着自己手,是现在才掉链子,还是已经掉了一会,我才发现?
杨千舸见她盯着手指看,以为她怀念在医院的岁月。
他刚才目睹了全程,刘悦川始终理智而专业,有条不紊指挥着一切。
无忧乡却没有她展示自己的空间。
刚退伍时,因为过于想念自己的木仓,杨千舸买了把仿真模型。
那把模型还原度很高,几乎是一比一复制。一开始,他爱不释手,但很快他就不喜欢了。
他发现这个模型灰扑扑的。
不是模型坏了,而是他意识到,只有在战场上,木仓才能闪闪发光。
刘悦川也是这样的。
他希望她闪闪发亮,却不知道她离开后,自己该怎么办。
刘悦川没发现他的忧虑,再一次握住他的手:“走吧,陪我看看病人怎么样了。”
经过治疗,病人已经恢复意识。马尾辫和学生头还给小女孩换了裤子,人文关怀做得非常好。
众人询问两个大人,为什么会农药中毒。两个大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药倒了。她们都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接触过农药,也没有寻死的念头。
刘悦川看过三人的体检报告,小声嘟囔:“确实不像喝了农药。”
马尾辫听见了,惊呼:“喝农药!”
刘悦川隐晦地看一眼小女孩,低声说:“我原本以为,老太太重男轻女,想毒死小姑娘,不小心把自己和儿媳药倒了。”
马尾辫同样压低声音,“学姐你好阴暗哦。”
刘悦川点头,“对啊,我就是阴暗。”
“不是学姐阴暗。”学生头小声提醒马尾辫:“你忘了,一个月前,那个胳膊被烫伤的小女孩,不就是她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故意虐待她——”
院长也过来看望病人,听见几人对话,轻咳一声,小声提醒他们:“医院禁止瞎聊八卦。”
他问自己的实习生:“患者为什么中毒?”
经刚才一役,几个实习生更加依赖刘悦川了,不自觉看向她。
“患者也不清楚。”刘悦川把体检报告递给院长,“我只能看出来农药不是口服的,其他的就不懂了。”
家属那边已经开始讨论是不是有人投毒,院长只扫一眼体检,立即找出病因。
他问老太太,“您家用电蚊香吗?”
老太太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昨天蚊香液用完了,我倒了半瓶农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