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经年不见，你长得越发壮实了。”
    莫辰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小巨人，好不容易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曾经的模样。
    如今他的身高，仅仅到张牛角的腰身，怕不是有三米多了。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体型，不过莫辰没有问出来。
    他只是拍了拍这家伙的手腕，轻轻说道。
    “嘿嘿，大贤良师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张牛角挠了挠头，让开身子，他的背后，是两个神色淡然的道人。
    “你就是莫辰吧，我是张宝，这位是张梁。”
    其中一个道人指着自己和旁边的兄弟说道。
    原来这就是张角的两个兄弟，之前莫辰刚来的时候听人说过。
    他们兄弟三人，一个在冀州，一个在青州，一个在徐州，分散传教。
    现如今竟然都回来了广宗，看来，事情确实到了不可避免的地步。
    “原来是两位上师。”
    莫辰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
    “我俩回来之后，大哥就闭关了，没想大哥出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见你。”
    张梁有些沉默，但是张宝却极为健谈，三人说着，走到了黄天宫前。
    这里在整座城市的中轴线上，处于城池的绝对中心，按理来说应该是城中官廨所在。
    但是因为有太平道，这座城市挂着名的官员早就已经离开了。
    “吱呀……”
    伴随着宫门洞开，内里的场景却让三人愣了一瞬。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九节杖供奉在中央散发着幽韵神光，立在当地。
    而九节杖的背后，一个盘坐在蒲团上面的干瘦身影，正在直勾勾顶着门口。
    “大……大哥！？”
    刚刚还沉默寡言的张梁连忙上前，颤抖的看着面前如同干尸的黄袍身影。
    这是张角？
    莫辰抿了抿嘴，脑海之中想到的还是那个不着调的中年道士，而不是眼前没有二两肉的人皮干尸。
    “呵呵，尔等来了？”
    张角说着，声音依旧沉稳温润，没有任何的颤动。
    “怎么搞的，是谁害你？”
    张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但是，张角却只是摆了摆手，抬手关上宫门，现场只有昏暗的烛火，更显阴森。
    莫辰来到了张角对面的蒲团坐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张角。
    进入这太乙黄天宫之后，那股刀劈斧砍一般的感觉瞬间消失。
    放在大殿中央的九节杖散发着氤氲之光，令人心安。
    “你们可曾记得，我们遇到老师的那一天？”
    这时，张角的声音响起，张梁和张宝二人微微颔首。
    “当然记得。”
    莫辰侧耳听着。
    三四十年前，冀州有豪强张氏，生有三兄弟，平生最爱寻仙访道。
    一日进山，碰到了一个老头，授予了三兄弟之中的大哥三卷《太平经》。
    随后，便消失不见。
    张角三人在深山寻了很久，依旧找寻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最终只能够无奈下山，研修经书。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头顶的苍天。
    前汉时代，太祖高皇帝刘邦以赤帝营苍天，辅以留侯张良奇术广布天下，定下了百年大计——代天！
    一直到孝武皇帝刘彻在位的时候，苍天正式成型，以传国玉玺威压天下，收拢气运，迭代天下正法。
    即便是王莽也只能够承继汉法统，不敢造反。
    《太平经》只是如同经文，没有丝毫修行法，只不过，上面载的却是先秦道家正理，不受苍天约束。
    这是百家或者说道家残余对于汉家苍天的反扑。
    张角看懂了，他不想管，所以他选择了游历天下。
    天下正值桓帝在位，大修石刻，发天下徭役，从河北到江南，从凉州到蜀中，到处是征发途中倒毙的尸体。
    “那些儒家经意，那些石头死物，真的能比人命重要吗？”
    张角端坐在蒲团上，问出了至今也想不通的问题，他缓缓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
    “说什么千年传承，道什么文明经意，要我说，放屁！这个世界病了，无可救药。”
    说着，他干枯的肉身更加皲裂，莫辰抬头，看向屋顶或者说屋顶之外的天空。
    此时此刻，广宗城上空，巨大的雷云漩涡正在形成。
    “我滴乖乖，大哥，将军不会有危险吧？”
    张飞张大嘴巴，看着头顶的晴空万里，再看看不远处一小片雷云，怔怔问道。
    “将军天人之资，怎么可能会有事？”
    刘备斥责一声，但也脸上带着迟疑。
    不过看向背后的五千兄弟，他的心中大定。
    显然莫辰的话他并不想要遵守，若是莫辰真的有危险，他一定会领着所有兄弟，破城救人！
    不过，雷云震颤一瞬，便缓缓消失。
    只留下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周遭太平道念诵太平经文的声音更加响亮。
    此刻，太乙黄天宫。
    九节杖散发着光芒，张角痛苦地哀鸣一声。
    “大哥！诶！贼老天！”
    张宝看的心疼至极，却没有办法，只能够愤愤骂道。
    “呵呵，习惯了，这些日子，已经越发撑不住了，朝廷对我们有了戒心，瞒不住喽。”
    张角说话的时候，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从容，随后他转头看向张梁：
    “黄巾力士如何？”
    “万人，分散在各州。”
    张梁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显然，这个数字带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安慰。
    “黄巾力士？如同张牛角那般？”
    莫辰终于开口，他刚刚在门外伸手搭在对方手腕的时候，就用法力探查了。
    肉身确实强横，但那都是精血催动，这法子很好，但是有一点，短寿。
    “牛角是自愿的。”
    张角说了一句，神色狂热，随后继续补充道：
    “教众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只需要天下同时发动，一年之内，天下板荡，到时候，就是黄天之世！盛世降临！”
    “一年，那些黄巾力士，还有一年可以活？”
    莫辰皱眉追问。
    “不错。”这一次是张梁回答他的问题。
    张角伸出手来，搭着九节杖，缓缓起身，迈着磕磕绊绊的步伐，来到了莫辰的蒲团面前。
    “从您降临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您是太乙黄天送给我太平道的黄天之子，是太平道唯一的希望！
    张角恳求，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这个干尸一般的黄袍道人跪在了莫辰身前，此刻，两人目光平齐。
    莫辰深深看着面前的张角。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大汉残害百姓，但是太平道改天换地，定然会让天下战事再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这关他何事，苍天啊苍天，你太贪了！
    这个大汉朝廷，千不该万不该，将天下气运收拢你手！
    “大贤良师相邀，辰，敢不从命！”
    “哈哈哈！！！”
    张角抬头，他笑了，笑的肆意张扬，震得四周宫墙震荡。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戊戌，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