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贤侄。”见了来人,季父捋捋胡子,笑眯眯地颔首。娇妻乖女在旁,一副江山在手天下我有的得意:“乖女儿,这是你秦家哥哥。上回你病中,秦家哥哥还上门来看过你,替爹爹付了一笔医药金。”
秦家哥哥…望舒眨眨眼,好肉麻,叫不出口怎么办,gie gie一听就自带脑残属性,还秦家gie gie,不不不,这跟情gie gie有啥区别。望舒摇摇头,做哑巴。当街叫哥哥妹妹的,红楼梦患者有对号入座的别扭。
季母推推女儿,“囡囡。”
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对着第一次见面的未婚夫叫情哥哥,元芳你怎么看?望舒被季母推上前,于是:“秦修远。”
咱俩平辈还是直呼名字吧。
“嗯。”秦修远愣了愣,点点头。倒无不悦。上个月还命悬一线的人,顺着点好。
季家父母颇为尴尬,向秦修远拱拱手,“贤侄见谅,小女粗蛮。”
病娇人设细竹竿的望舒:……她哪里粗?不想当街和外人言语拉扯,就粗蛮了?
既然相遇,对方又是独自一人,于是四人两两成对,望舒挽着娘亲的手一马当先往前走,季父和秦修远走在身后。
“爹爹,你看刘大娘馄饨!”身子着实不行,走两步路脚板底疼,有点手脚发软,望舒欢呼一声,拉着季母进店。
也就三张桌子,男人门口煮熟,女人小店,桌子坐下,左右是父母,对面就是秦修远,望舒抬头一看,冷不防和浅色视线撇了个正着,忙双双错开。
怎滴,对自己起死回生的模样很好奇?
季娘子擦擦望舒额上的汗珠,“舒舒,娘亲和爹爹去买猪肉夹馍,很快回来,你和秦家哥哥先坐会。”转头对秦修远拜托道:“舒舒娇气,烦请贤侄包涵则个。”
季父不乐意,哪有那么快的!季母随即使上一招小臂上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季父抖着脚尖紧跟着走……软的不吃吃硬的,得,这次吃旋转了,带肉味。
爹娘不在,季望舒开门见山:“你是偶然遇上我们的?”
第一次出门就碰个王炸,奇了怪了,她近期“吃屎赶上热乎”的倒霉运连开几把。
说话你啊我啊的,秦修远腰背挺直,一板一眼正视,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是的,修远是偶生散步之意。”
旁边有小孩哭闹,母亲软语温言柔柔安抚,估摸是一家三口,父亲在大口吃馄饨,母亲一边哄着着急要抓烫碗的一岁小儿,舀起一颗馄饨,一口啃一半,留一半吹凉,喂着急要吃的小儿。
嘴里含着那一口不会倒吐出来喂吧,怕啥来啥,果然口水裹半天的那小口随即喂给娃娃……恶!
男人快吃饱了,她只是含着馄饨吸点味,耐心慈爱投喂。望舒想不懂,女人到底为啥那么稀罕吵吵闹闹鼻涕口水黏糊在一起,排便不分时间地点的孩子。
馄饨端上来,热腾腾的,望舒回头:“你想退…嗯,我们这个吗?”
秦修远亦非傻子,他和季父时不时会碰面有交流,不难知晓家里二老的负重前行才有她的一点岁月安稳。
他家里三言两语简单两句:同是南方逃难过来,文人出身的秦父投军后日夜苦练,或许同是读书人,两家男人惺惺相惜间关系渐渐密切,为人父母三句不离孩子,刚好又是一男一女,门户差不离,两家父母就为孩子订下亲事。不幸的是六年前作为先锋军一员的秦父在随秦军追击大氏国残余势力时落入对方包围圈,被当胸一刀重伤,不治而亡。而秦母在丈夫走后不过一年,不知如何成了秦大将军后院里的一位美妾,秦将军后对外亦称秦修远为义子,他自此从戎,差不多四年了。
父死娘改嫁,他自个独立门庭,家里有位瘸腿的老伯,替他看看门,照应下。有好事者笑话他如今尴尬的位置:此秦非彼秦,真义也。虽是同姓,除了当初一句话,秦大将军从来没有和这名义上的义子再有牵扯。
季父也不清楚秦修远和亲娘的关系如何,望舒一想这明显的混白人异族样貌,猜测他的日子不好过,他才十八岁…
“修远并无别意。”对面的人愣三愣,回答依旧温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留。秦家gie gie ,我可是给你选择啊。
望舒点点头,偏开脸避了避腾腾扑上脸的热气。“你先吃吧。”猜测他是出来用夕食的,毕竟一个老伯能整治啥好饭菜,趁着休沐可以吃点好的。
回来的季娘子好笑地看着舒舒和秦家小子两两对坐,谁也没动馄饨,将买回来的猪肉馍分了两个给秦修远,“修远,你别等舒舒,吃吧。”
望舒举高袖子,由着娘亲一一扎紧,季父将馍递过来,倒走半碗馄饨。“乖女儿,不烫了。”
心安理得享受父母的照顾,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这副身体实在太弱,胃肠力稍不注意夜里得腹痛磨人。
“贤侄,你若有要事忙,可先走一步。”
“季伯父,修远并无要紧事。”顿了顿,“明日休沐日,修远有些学业的疑惑想要上门求解,不知伯父可否拨冗赐教?”
遥城重武轻文,不若南方两耳不闻窗外事书声朗朗之风,季父身为读书人,内心苦闷可知一番。闻言大喜:“贤侄,你父与我为至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如一家,随时都可以过来喝两碗水。”
等到舒舒把剩余半个馍递给季父时,他已和秦修远约定明日未时相见,在季家用夕食时小酌两杯。
回程之时,越谈越有的两个男人竟大步流星往前走,交头接耳,旁若无人。望舒挽着娘亲哪里跟得上,跺跺脚,“啊,臭男人!”不肯走了,干脆驻足一家灯笼摊子,天色已暗,若是两母女同行,提个灯笼也好照亮些路。
季娘子有心看看前面正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相公何时才发现丢了乖女儿,不由得打趣:“咦,哪个是臭男人?”
灯笼摊主上来寒暄,季娘子忙制止,“莫介意,小女她自个拿主意。”女儿打小就不爱啰里啰嗦,多说两句就不爱听,一副“不听不听,臭和尚念经”,远远走开。
灯笼大多为竹编,一部份是花灯,有各种小动物样式,外围糊上纸,或绘写花草竹梅,或风花雪月的诗词,望舒偏偏挑了一个藤编不糊纸的,内可置蜡烛,笼身笼底为小指粗的树藤编制,笼底和笼口则用竹篾收窄紧箍,整体笼口小,笼身圆滚,笼底稍宽却平稳。笼口用草编绳连结提挂,提起来半个多人高,望舒提着这藤灯笼,需要举高手,累得慌。
“娘亲,女儿可怜!”望舒叹息道,“前后上下都不如人!”
季娘子来不及听清后半句,指着前面急急奔回来的人提醒:“乖女儿,爹爹回头来接你了。”
哄是哄不好的,任凭季父如何夸乖乖女儿为女侠、第一厉害的女杀手、聪明绝顶的女诸葛,都不济事。
秦修远:……
“哼!”望舒就给了季父一个白眼,将藤笼垂低去看零零散散一侧摊在地上兜售的物件,逗弄孩童的小玩意,粗制滥造;针线绣囊,班门弄虎;奇奇怪怪的野菜野果,野果磕磕碜碜,一看就酸不拉叽,野菜,野草吧!咦,望舒拿起一棵野草,茎短带泥,杆微红且长,叶片形如圆卵,整棵呈鲜绿色,稍有光泽。
守摊的老妇连忙凑近,“小姐,此为波斯菜,老妇祖父曾往波斯,带回种子,称此物在波斯遍地可生,人皆以为食。水煮后可吃。”
望舒自是了解,波斯菜的子孙第一万代估计就是她吃过的那种,菠菜嘛。说到波斯,后面一直闷声不吭看她爹爹煞费口舌表演的那秦家gie gie就可能是波斯血统…
正绞尽脑汁阿谀奉承的季父看着女儿三根玉指拧着波斯菜的茎便自顾自地转起来,茅塞顿开,“舒舒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得到女儿终于转头看他,老父亲一发不可收拾,“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我阅世间三千色,无一如君月下人…”
噗,蛇精病吧!望舒瞪眼,秦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