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余清梦的话,谢无倦沉默良久,他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混乱,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身边的人,但唯独没有怀疑过那两个女官,因为他们是母亲从娘家带去的,是从小服侍她的。
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和欲.望,在绝对的诱.惑面前,少有人能抵挡得住。
余清梦给他缓冲的时间,微垂着眼皮不再言语。
她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查这件事,还将此事托付给姑母,姑母当时还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查元后的死,但好在姑母够宠爱她,也不够信任老皇帝,觉得如果真的查出问题,那也算捏住了老皇帝的把柄。
余清梦最开始站在上帝视角俯瞰这个世界中的人,有关元后被下毒的事,她最先怀疑的就是元后身边最信任的人,往往最信任的人才是伤你最深的,最信任之人的背叛,才是灭顶之灾。
后来出了她祖母被陪嫁婢女算计,生了个庶子出来之事,更加印证了她的观点。
不过之前宫中被裴海控制,她的人手和她姑母的人手都施展不开,近日她姑母在洗牌后宫,才翻出了这桩陈年旧事的真相。
“人找到了吗?”谢无倦突然出声,打断了余清梦的思绪。
余清梦闻言点了点头:“找到了,已经叫人送她回京。”
谢无倦点了点头,又沉默下来。
“你准备让我外祖父先开这个头?”又是沉默良久后突然出声。
余清梦却毫不意外的接上了他的思路,淡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让魏郡公在我们婚仪的当天,将人证物证都拿出来,指出你是被下毒的,不管老皇帝后续有什么动作,你都可以宣称找到神医解你的毒了。”
“之后你便可以不再演病弱之人,朝中也会有更多的大臣支持你。”
谢无倦知道她是做了对他们利益最大化的决定,他们的婚仪当天,文武大臣俱在,如果他身体允许,还会去祖庙祭祀,有百姓围观,这样一个场合,揭露谢鸿逸的罪行再合适不过。
他只是有些失落,她从未把他们的婚仪放在心上,那个仪式对她来说,也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她对他当真没有一点感情。
他张了张嘴,微垂眼皮遮住眼底深处的深意,他强迫自己压下那股质问她的冲动,语气冷静的道:“谢鸿逸的私兵还囤积在城外,如果他发疯,我们尚可以自保,恐怕城中百姓要遭殃。”
“我调了暗卫过来,准备先将城外私兵的将领杀掉。”余清梦淡道。
谢无倦皱眉:“这还不够。”
“嗯,所以我希望魏郡公能将太子殿下的私军,也一并带回来,就走我们揽华楼运送鱼虾、消息的水路。”
“城外的私军有五万人,老皇帝应该还有其他地方藏着私兵,但事情一旦发生,他肯定鞭长莫及,剩下的私军位置,可以去问一问云贵。”余清梦淡道。
余砚珩听到余清梦说起谢无倦的私军,面上虽无什么反应,但心里一惊。
这事儿连他都不知道,妹妹是自己查出来的,还是太子殿下告诉她的?
谢无倦倒是并不意外余清梦知道他养了私军的事,他只沉默一瞬,就同意了余清梦的提议。
之后他又跟余清梦确认了水路的细节,看似什么异常都没有。
回到东宫后,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低沉的情绪来,云十一站在内室,心惊胆战的听着他的安排。
等他吩咐完,就马不停蹄的出去办事,不敢多停留一刻。
等内室无人,谢无倦半躺回软榻上,手搭在额头,略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他少见的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自从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醒过来,他已经许久没做过那个梦。
梦里的人都是扭曲的,母后的声音离得很远,但他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讨好和爱意。
谢鸿逸似乎也是语带笑意的,但细听就能听出来他语气里藏得根本不好的嫌恶。
他不止一次想,为什么母后听不出来,为什么年幼的他能做的那么少。
这次跟以往不同的是,他清晰看到了母后身边的那两个女官,两个女官对他很好,他盯着两个女官的面容,最终将视线落在五官大气,眼神略有些倔强那人身上,虽然她不如另一位女官漂亮,但她那股气质,有些像现在的皇后。
他记得这位女官叫落离。
他在睡梦中试图走过去,但越往前,越觉得眼前模糊,最终眼前只剩一片浓雾。
谢无倦睁开眼睛,近黑色的瞳孔微缩,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是不是谢鸿逸早就盯上了现在的皇后,只是护国公府那时候不愿意参与夺嫡之争,他只好转而求娶他的母后。
谢无倦扯唇嘲讽一笑,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上辈子没能亲手将他处决,总觉得留有遗憾,这辈子总要有个了断。
他死后将一切翻案也没什么意思,要他活着,看着他自己臭名远扬,却毫无办法,才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确实得抓点紧,不然谢鸿逸真的死了,戏就看不成了。
——
云贵是在三日后的晚上主动来到东宫的,避开所有耳目,此时内室中只有他们二人。
谢无倦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凳子,淡道:“坐。”
云贵看了他一眼,没推辞,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奴婢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奴婢要的也不多,只求太子殿下两件事,只要太子殿下答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无倦手缓缓摩挲着茶杯,面上没什么波澜:“说说看。”
云贵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面上习惯性的露出假笑,顿了顿,也不拐弯抹角:“一是等陛下死后,我想出宫荣养,希望太子殿下成全。”
“二是我的干儿子小胜子,他是个可怜孩子,也机灵,太子殿下如果想用他最好,要是不想用他,我也希望太子殿下能提拔提拔他,给他个清闲的职位。”
谢无倦手上停下,面上无波无澜:“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