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这里分开了啊。”
在分离之前,帕特恩和白梦有过一次热烈的拥吻。
他们紧紧贴合着对方,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不舍却也坚决。
“我会为你带回凯旋的消息。”
帕特恩平复着自己的喘息,他知道现在的形势由不得他们彼此相伴,他是军雌,需要守卫帝国,抵挡异族的入侵,白梦的身后也还有很多虫在等着他。
虫皇已经磨刀霍霍,他必须回去当好那个领导者。
“嗯,我知道,”白梦安抚地拍拍帕特恩的脊背,轻言细语地,是帕特恩听过的除了雌父以外最温柔的声音:“我会想你的,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回去之后我会立刻安排精神力屏蔽器的量产,会最先提供给第三军团。”
帕特恩控制着‘夜枭’把白梦放在树下,把一只高阶异族转化为这样一棵巨树所消耗的异能比他想的要少得多,也许是因为它们无法称作完全意义上的高等生命。
不过异能还是要省些用,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当初的准王级已经初具虫形,真正的王级恐怕已经与虫一般无二。
这也为他斩杀王级多了一些把握,准确地说,是能斩杀多少王级。
虽然异族只会有一只王级诞生是几个军团的共识,但若是不算当初的准王级,前线已经很久没有遇上王级活动的痕迹了。
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而帕特恩,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高阶的异族具有和虫族类似的精神力,那么……一只王级就相当于一只能够进行精神力攻击的雄虫,而且是极为高等的雄虫,甚至可以比肩s级。
那如果有一群王级呢?甚至是一支王级的军队呢?
不管怎样,精神力屏蔽器的装备必不可少,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深入异族的核心,寻到异族的源头。
“那么,替我向赫利俄斯上将问好。”帕特恩最后说道。
“我一定替你带到。”
正如白梦保证的那样。
“帕特恩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白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赫利俄斯坐下。
回家并不急在一时,这将会是短暂的、称得上平和的对话。
毕竟,有亲虫在的地方,哪里就是家。
赫利俄斯点头,声音中带着欣赏和赞许:“我期待与他正式见面的那一天。”
随后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下来,带着自责与一丝极其隐晦的期待。
“那么你呢?小…白。”他有些不太熟练地说出这个名字。
“你愿意叫我一声雌父吗?”
“……”
白梦抬头看向头顶的巨大花瓣,这颗星球的天空于此变成了银白与紫蓝相间的色彩。
白梦开口,平静、温和、安宁,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我已经很久没叫过一只虫雌父了,先生。”
是先生,不是雌父。
“这样啊。”赫利俄斯倒也没有任何沮丧,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从他第一眼看到白梦时,他便知晓他的雄崽和塞伊斯一样。
是个骨子里都浸着温柔的雄虫。
但说到底,他和塞伊斯都失责了。
不论是什么理由,最后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们都未曾参与过他的成长。
安德鲁斯所知的不多,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了赫利俄斯,但也仅止于严老告诉他们的,在盖迪恩3号星长大的雄虫。
但是之后呢?在失去唯一的养雌父之后呢?
即使是严老,言语间也多是晦涩不明。
他被拖到异族的巢穴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已经怀了孕。
如果不是虫母出手,在他被异族同化之前催化生产,将虫蛋送走,恐怕白梦一出生就会是异族,又或者成为异族的食物。
那时他已和虫母建立了初步的链接,虫母借着他的异能开辟出了一条空间裂缝。
那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能力,用光,撕裂空间。
同样,耗费的异能也是巨大的。
在竭力抵御生产后的无力与身体融化为异族的侵蚀时,他之后的记忆是极其模糊的,只来自于虫母与他的链接。
他先是看到一座高高的祭台,以及祭台之上同样高高的神像。
古老、静穆、庄严、神圣。
神像无面,却令那时的赫利俄斯感受到出奇的温和与慈悲,甚至是安心。
彷佛这就是他的来处与归处,他的信仰与极乐之地。
可是祭台与神像全都转瞬化为齑粉,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宛如深渊的坑洞,以及一片诡异而狰狞的黑色森林。
那个坑洞中满是尸骨与腐肉,不论是谁都能知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即使是虫母,也陷入了震惊与沉默中。
在虫母的记忆里,那里是整个虫族最神圣,最安全的地方。
是远古时期整个虫族都要朝拜的地方,是虫神的诞生之地,是每一任虫王都要在此接受虫神祝福的圣地。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在短暂的怔愣后,察觉到赫利俄斯的异能已经到了极限,祂只能尽可能地将虫蛋埋在一个很难被虫发现的角落。
赫利俄斯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异族的模样,而这也有一个好处。
就是他终于有力气剖开自己的胸膛,在虫母的默然下,将虫蛋中的生机封存在最后他还未被异族污染的血液中。
这是塞伊斯教他的方法。
血液洒在洁白的虫蛋上,随时间变成斑驳的血垢,浸染进虫蛋之中的则化作另一层血红的薄膜,隔绝时间与空间的腐朽,让他的虫崽能够等到他安然带走他。
至少不该在这样黑暗的地方诞生。
他应诞生在温暖的孵化箱里,诞生在亲虫满怀期待的祝福中,诞生在有着光明和幸福的地方。
他明明有那么多会倾尽一切爱他的亲虫,有一个那么温暖的家。
而那时他能做的只有向虫神祈求。
祈求祂保佑自己的虫崽能无灾无病地活着,即使是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只要他能平静安宁地长大就可以。
赫利俄斯强压下自己刚刚找回的心脏中的酸涩,久违地感到了不知所措。
“我遇见过很多虫。”
一片静默中,先打破沉寂的是白梦。
“我也做了很多事。”
赫利俄斯静静地听着,意识到白梦是在向他诉说自己的过去。
“我有怨恨,但不是对您,我有恐惧,但我会消除它。”
“帝国中比我苦难的虫多的是,比我幸运的虫也有很多,虽然称不上是命运的馈赠,但我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所以,请不必自责或内疚。”
“我们都在拼命活着,没有失责,也无需担上什么罪名。”
“能与您重逢,我很高兴。”
赫利俄斯沉寂一会儿,纷乱的心绪因为这句话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和白梦相见之前,他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如果自己给白梦带去的只有负担,该怎么办?
也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无法以这种姿态面对自己的雌父与兄弟,却也无法忍受与雄崽的分离。
可是白梦知道了他的存在,不仅知道,他还愿意向帝国的所有虫众证明。
这无法不让赫利俄斯产生一丝期待,期待白梦也是想与他团聚的。
然而直到期待成真的那一刻,赫利俄斯才彻底安下了心。
“你和塞伊斯,可真像啊。”
他轻声道,随后赫利俄斯像是找回了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起身对白梦伸出手,既亲切又从容,没有丝毫片刻前的困惑无措。
“走吧,小白,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他既没有自称雌父,也没有多余的踌躇与疏离,所谓雌父,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就算没有这个称呼,赫利俄斯也不会改变对白梦的关心与爱护,只要白梦不排斥他的存在,就算不叫他雌父,又有什么关系?
白梦眨眨眼,借着赫利俄斯的手站起来,毫不客气地道。
“那就先回一趟第三军团的驻地吧,我该和几位前辈报告一下实验的情况。”
“看来我的雄崽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白梦并未反驳这个称呼,他只是谦虚地说:“并非是我一只虫的功劳。”
“您要见见照顾我的虫吗?”
赫利俄斯的回答当然是——
“好,听你的。”
与此同时,火云星系的基地,一只戴着面具的虫找到了正在观摩机甲的塞勒涅。
塞勒涅也很惊讶自己会在这里看到他。
“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