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云州军列阵前回荡起深沉有力的鼓点与激昂的号角之声,仿佛苍穹之下战鼓擂动,天地共鸣。
旌旗猎猎翻飞,如火焰般炽热,伴随着紧凑的鼓声,一字长蛇阵中的云州军士气势汹汹,犹如潜伏的巨龙,缓缓向泸州大营匍匐前行。
主将罗言纵马飞跃,威风凛凛地矗立于阵势之首,犹如群山之巅傲视苍生。
紧跟其后的是前锋大将冯汉青,一身铁甲映日,刀光闪闪,麾下众将骑马追随,铁蹄震响,寒光闪烁。
与此同时,满目疮痍的泸州大营之内,也回应着沉稳有力的鼓声,那是李家军出征的信号,预示着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营门两扇,锈迹斑斑却仍不失庄重,霍然开启,仿佛历史的扉页被缓缓揭开。
身披黄金铠甲,手执青龙宝剑的李遥,骑着同样装束华丽的黄骠宝马,率先踏出营门,宛如战神降临。
随后,北疆十八骑身着银光闪闪的战甲,犹如月光下的幽灵部队紧随其后。
再者,是尉迟恭统率的三千虎豹骑以及两万凶猛的并州狼骑,他们如同钢铁洪流,初次亮相便携带着令人心悸的战场威压,让近旁的云州军将士瞠目结舌,心中惊涛骇浪。
因视角所限,罗言、冯汉青等北疆将领首先目睹的是李遥与那化身为重型铁骑的三千精兵,而冯汉青,早有罗言指点,非但未显惊慌,反倒是满脸讨好之色,对罗言连连恭维:
“大将军实乃神机妙算,李遥那贼子冒险夜行至泸州,正是企图将虎豹骑铸造成无敌重骑!然而,其诡计早已被大将军洞察秋毫。”
冯汉青话锋一转,信心满满。
“吾军以众敌寡,更有坚不可摧的一字长明阵在前,即便李家残部装备升级,优势依然在我军!诸君请观,待这疲惫之师力竭之前,断无可能突破我军铜墙铁壁。彼时,敌军皆将成我云州铁骑的刀下亡魂!”
“大将军英明!”
“大将军神勇!”
其余将领异口同声,赞颂之声如雷贯耳。
罗言坐于马背之上,面对李遥与虎豹骑,面上洋溢着胸有成竹的微笑,一副运筹帷幄的大家风范,心中暗道:区区李遥,你那点儿小伎俩在本将军面前,不过尔尔!
正当云州军将领沉浸在对大将军智慧的无限赞美和对李家军覆灭的乐观预测中,形势骤变,笑容凝固。
只见李遥与重装铁骑之后,绵延不绝的并州狼骑如潮水般自破败泸州大营涌出,数量之众,难以计数,瞬息之间,将营地外围填满,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云州军阵列雄壮,屹立在苍茫大地之上。
然而,从泸州大营传来的连串“意外”,如同夜幕中的冷箭,让云州军措手不及,两军未交锋,士气便已折损三成。
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向高呼“以多胜少,胜券在握”的云州军前锋统帅冯汉青,此刻仿若被九天雷殛,心神震撼。
一个骇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乍现——难道我真的不幸言中?那李遥,真有撒豆成兵的神通,仅一夜之间,十万雄师凭空而出!
由众凌寡转瞬变为以寡击众,这战局不论如何演变,主动权似乎都已从云州军的指缝间悄然溜走。更何况,李遥麾下还有那令人生畏的三千虎豹骑坐镇。
嘿!如此局势,战斗岂非成了笑话?
青山尚在,何愁无柴?
大将军,速令云州突骑先行撤离,借由步兵的坚如磐石一字阵拖延片刻,此刻撤离,尚有生机!
念及此,冯汉青悄无声息地从马鞍上微微探身,企图窥视大将军罗言面上的丝毫波动。
他的战马似也感受到主人内心的胆怯,出于本能,蹄子轻轻向后踏探,欲做退避之势。
而罗言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狰狞与凶狠已不足形容,若要强加描述,那便是如乌云压顶,仿佛能滴出血来的沉重。
此时此刻,罗言仿佛亲历了昨日云州军副将徐段山在泸州城外的绝望。
但不同的是,徐段山只是在内心深处感慨李遥一策胜过精兵十万,而罗言,无需感慨,因为他眼前的李遥,是真的率领着十万精锐!
事已至此,探究李遥如何暗度陈仓,将数万大军隐匿于泸州大营已毫无意义。
罗言明知道,无论是兵力还是士气,云州军都无法与李遥相提并论,但他别无选择,唯有硬着头皮迎战。
战,或许还有一线希望;逃,则必然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汉青!”
罗言一声怒喝,却未得回应。他怒火中烧,侧目发现,原本紧随其侧的前锋主将冯汉青,竟不知何时已悄然溜至他身后。
这一举动激得罗言怒发冲冠,怒喝道:“前锋主将冯汉青,听令!”
“哎呀!”
冯汉青正算计着小九九,被这一声唤回现实,连忙猛踢马腹,伴随着战马不满的嘶鸣,赶到罗言身旁,哈腰行礼:“末将,末将在!”
罗言目光凛冽,冷冷下达命令:“本将军命你立即率领云州突骑冲锋,正面迎击贼军骑兵,为步兵攻取泸州大营铺平道路!”
“大将军,这……”
冯汉青震惊不已,原以为罗言会让云州突骑护送他和中军撤退,与攻城的云州军会合再图反攻。
谁能料到,竟是要他们去硬撼李遥的虎豹骑与并州狼骑,这不啻为以卵击石!
那些重甲铁骑,以及数万之众的并州狼骑,罗言心里当真没点数,云州突骑与之相比,又何止是以卵击石?
冯汉青心中怨言滔滔,却也深谙罗言的铁血手腕,自是不会愚蠢到正面忤逆这位大将军的雷霆之怒。于是,他驱马贴近罗言,压低嗓音,字斟句酌地劝谏:
“大将军,请三思而后行。目下,我军在兵力、士气、天时地利上皆处劣势,与贼军正面硬撼无异于自讨苦吃。末将浅见,莫如暂时退兵,避开敌锋,伺机再战——”
未等话语落地,一阵锐利的刀风掠过,紧随其后的,是颈间的丝丝凉意。
侧目一瞥,罗言那张奇绝而冷峻的面容仿佛凝固的寒冰,铜铃般的眼睛里迸射出凌厉的光芒,右手中的环首刀精准无误地搭在他的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