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边陲重镇淮州城的风势猛烈且急促,似乎预示着不同寻常的一夜。
戌时刚至,罗琛换上便装,率随从数人步入翠香阁。
甫一进门,他便被迎面而来的浓郁脂粉香气以及院内交织着的鼓点、琴音、琵琶声所吸引,那是一曲悠扬而又略带神秘的旋律。
循声望去,只见装饰华丽的舞台上,一位薄纱半掩面的西域女子正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其舞衣轻盈绚烂,难以遮掩她胸前雪白肌肤的微颤,随着欢快的节拍起伏跳跃,引得四周宾客喝彩连连,口哨声此起彼伏。
“罗将军莅临,欢迎欢迎!”
此时,一位鹰钩鼻、蓝眸、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眼尖发现罗琛,满脸堆笑地上前迎接,满口恭维:“罗将军大驾光临,实在是小店的荣幸啊!”
“哈哈,滕阿诺,本将军预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滕阿诺咧嘴一笑:“借将军的吉言,望将军日后多多光顾!”
两人一面客套寒暄,一面走向最佳观赏位置坐下。作为淮州守军参将的罗琛自然占据了上座之位。
坐下不久,罗琛惊异地发现,城中七八成的文臣武将竟悉数到场,连本应在城楼守夜的云州军将领也在人群中。正当他欲起身质问那些擅离职守的武将时,舞台上那位西域舞娘却突然随乐曲的节奏轻盈旋转,来到了罗琛身旁。
她以一双柔荑轻轻环住罗琛的颈项,紧贴着开始了热烈的舞蹈。
瞬间,罗琛被一种混合着兰花与麝香的迷人香气包围,目光迷离地凝视着这位近在眼前的异域美人。脑海里,只剩下原始的欲望冲动在翻涌,早已忘却了守护疆土、安抚百姓的职责所在。
见状,周围的观众心态各异,有的嫉妒,有的羡慕,只能不甘地拍手叫好,各自幻想何时能有幸与这样的异域佳人亲近一番。
一时间,翠香阁内,权贵云集,饮酒作乐,猜拳行令,尽显风流。
而与此同时,翠香阁的后门暗巷中,一群手执弯刀与圆盾的突厥士兵悄无声息地自后门疾行而出,趁着夜色的掩护,带着杀气向淮州城南门逼近。
墙内,是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墙外,却是寒风凛冽,危机步步紧逼。
一墙之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亥时,夜色深沉,淮州古城的南门已在宵禁的笼罩下沉入寂静,只有更夫手中摇晃的灯火与单调的打更声,在寒风中勾勒出一缕凄清与孤独,回响在古老的城楼之上。
云州军的哨兵们三三两两地倚靠着城墙边,困倦地打盹,丝毫未察觉到,黑暗的帷幕下,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正悄无声息地向南门迫近,如同潜行的猎豹,静待一击必杀的时刻。
“来者何人!”
一声惊醒的呼喝划破夜空,一名昏昏欲睡的守卫猛然睁眼,发现了逼近的突厥队伍,惊慌中喊道。
箭矢破空之声骤起,如幽灵般穿越夜色,噗的一声,那名警觉的士兵应声倒地,瞬间被死亡的阴影吞噬。
接着,无数箭矢仿佛夜空中骤降的急雨,无情地扑向云州军的守卫们,士兵们接连中箭倒地,惊恐的叫声终于划破了夜的宁静:“敌袭!”
但警报来得太迟,转瞬之间,上百名持着弯刀与圆盾的突厥勇士已涌至城门之下,他们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手中弯刀的寒光在月色下闪烁,与措手不及的云州军展开了一场生死相搏的激烈较量。
这百名突厥死士,个个皆是身经百战的猛士,箭术精准,近身搏斗更是技艺超群。
不出一刻钟,南门下的三百云州守军便在刀光剑影中尽数陨落。
一名试图敲响警鼓求援的士兵,背部已插满箭矢,宛如一只金属打造的刺猬,至死仍紧握鼓槌,不愿放弃最后的抵抗。
突厥人占领南门后,即刻射出了穿云箭,那道划破黑夜的橘色光芒,如同胜利的信号,耀眼而冰冷。
随着绞盘的转动,横跨护城河的吊桥缓缓降落,厚重的实木城门被自内打开,如同敞开的地狱之口。
与此同时,潜伏在外的突厥铁骑先锋主将拉尔多,目睹穿云箭的信号,立即率领大军如潮水般涌入,铁蹄踏破了淮州的宁静夜晚。
这一切,早在拉尔多的精心策划之中,那西域名流滕阿诺所开的翠香阁,正是他暗藏兵力之所。
而选择在今夜举行翠香阁的开幕庆典,旨在制造混乱,让城内的云州军指挥体系陷入瘫痪。
拉尔多从一开始就摒弃了冯汉青预想的计谋,直接采取了武力夺城的强硬手段。
至于突厥大汗努尔哈赤改变原先的策略,缘起于徐达迅速攻克代郡的捷报。
多年来,努尔哈赤斥巨资培养商队深入西北,既为商业利益,也为搜集情报,构建细作网络。
代郡陷落的消息,便是由城中细作火速传达回其营帐。
目睹李遥的靖难大军所向披靡,一路南下,努尔哈赤敏锐地捕捉到了改写历史的机遇,决意南征,争夺中原霸权。
淮州,便是他的第一块拼图,也因此上演了拉尔多率军秘密撤离,一夜之间兵临城下的戏码。
甫入城门,拉尔多便向身边的突厥死士统领急切询问:“罗琛与云州将领何在?”
“报将军,他们皆在翠香阁中享乐!”该统领面露鄙夷,鼻腔中发出轻蔑之声,“只怕这会儿正忙于温柔乡,不问世事呢!”
哼!
拉尔多冷哼,威严下令:“拓跋烈,本将军命你率千骑速至北门,拿下守军,打开城门,恭候可汗大驾!”
“余部随我直捣云州军营,传本将令,今夜剑不归鞘!”
“遵命!”
随着拉尔多一声令下,淮州二十余万军民的悲歌悄然奏响。
首当其冲,拓跋烈所领千人突厥精骑夜袭北门,一番恶战后,城上云州守军尽数湮灭,北门轰然洞开,迎接着可汗努尔哈赤与他的十万铁骑汹涌而入。
紧随其后,拉尔多率一万九千余骑如夜鬼魅,突入云州军营地,梦境中的士兵纷纷遭难,刀光火海中,哀号遍野,血债累累。
继而,努尔哈赤亲率十万大军自北门涌入,这群未脱野性的北地战士,进城瞬间便展现出残忍兽性。
他们在淮州城的每一条街巷,如梳篦般来回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