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都很放纵,肆意,任性地沉溺其中,贪婪地享受着当下的和谐,和对方的温柔眷念。
这似乎也是两人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没有噩梦,没有半夜的惊醒,反而安详而沉稳,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夏凝醒来之时,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温暖而安心,她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想要将一切都牢牢记住。
忽然,窗户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声音不算大,却让她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还是爬了起来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其实,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需要吹吹风,需要冷静,不然她担心自己会彻底沉迷其中,不愿再脱身。
可她又想,如果傅时墨真的是癌症呢?
她是不是应该留在他的身边?
夏凝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空气中凝结的白雾,她搓了搓手,原来冬天这么快就来了,仿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她挠挠头,算了,不要想这些了,初冬的早上就应该吃一碗热腾腾的汤粉,她记得在医院过去两个路口的位置有一家粉店很好吃。
这么一想,夏凝又打起了精神走到了电梯间。
正巧电梯上来,她刚要进去,里面就急匆匆地跑出来一个男人,和她撞了一个满怀,男人手中的资料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
夏凝连忙蹲下帮他捡,却无意中在一堆文件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不由地拿起看了起来。
“这个?”
她抬头看向男人,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
男人刚要开口,见是她就又闭了嘴,猛地将她手里的化验报告抢了过去,摇摇头:“没什么,一些病人资料,是秘密文件。”
说罢,他就抱着那一堆乱糟糟的文件慌乱地跑了。
夏凝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只剩下两个词‘傅时墨’‘肺癌晚期’。
所以,是真的?
他真的得了癌症?
过去这两个月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他得了癌症?
她了解他,如果一切都是源于他得了癌症,那么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逼她成长,逼她独立,逼她恨他,因为只有这样,等到他出事的时候,她才会冷静,淡定。
可他错了。
如果,等到他出事,她才知道他得了癌症,她只会自责,惭愧,愧疚到恨不得和他一起死。
又怎么可能一个人苟活于这个世界?
想到这些,夏凝的心就仿佛铅球一样沉重,让她喘不上来气。
她一路走到外面,迎着寒风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凉意一下子就侵蚀了全身,让她走起路来都有些僵硬。
她就这样走到了粉店,买了两碗粉,又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路上,她觉得自己思考了很多事,但脑子里其实是一片空白。
她也想过打电话问问韩夕想法,可刚要拨出去,又收回了手。
才早上九点,韩夕可能还没醒,而且,问她又能有什么结果呢?
于是,回到医院之后,夏凝打算先去见一趟顾医生,只是去的不巧,顾医生正好不在,她只能悻悻地拎着粉回了病房。
进门的时候,发现傅时墨也醒了,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站在窗边,开着窗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凝放下粉,拿了外套帮他披上。
“为什么不穿外套?外面很冷的,要是……”
不等她说完,傅时墨忽然转身用力地将她抱到了怀里,手上冰冷的温度透过她的衣服一点点渗透传到了她的肌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以为你走了。”
傅时墨沙哑的声音低沉中带有一丝落寞:“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
夏凝心头一颤,抬手回抱住他:“傻瓜,我没走,我肚子饿去买粉了,买了你最喜欢的肉丝粉,加了蒜末和辣椒,还放了一勺酸豆角和一勺雪菜。”
她在他冰冷的衣服上蹭了蹭:“饿不饿?要不要尝尝?”
“嗯。”
傅时墨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让我再抱一下。”
“你衣服穿的少,我怕你……”
“阿凝,就让我再抱一下,好不好?”
他的声音软软的,和从前撒娇的时候一样,让她的心里又痒又疼,就这样被他迷惑了。
“嗯,好,我不会走的。”
傅时墨没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一切……
他必须承认,他开始沉溺在了这样的美好里。
他早就知道,一旦泄了气,沾染了她的气息,就很难再挣脱开。
如果他是猫,那夏凝对于他来说就是猫薄荷,是无法形容的吸引力,只要靠近就很容易沉陷,而沉陷了,就一定会沉溺其中,再也不愿意回到一个人的世界。
傅时墨想……他可能失败了吧,终究败给了自己的自私,还是将她拉下了水……
“时墨。”
夏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脑子里不断地晃过那四个字,让她心里刺刺的,很难受。
“嗯?”
“不论你什么样,我都想一直陪着你,让我们一起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夏凝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时墨,如果因为这些事而失去你,我才会愧疚,才会痛苦,没有你……我一个人,真的无法生活。”
说着,她挤出一抹笑:“周姐曾说,人这一生本就短暂,如果浪费了岁月,等回过神的时候,只会后悔和自责,与其去想未来会如何,不如先活在当下,不因当下而后悔,你觉得呢?”
他?
傅时墨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摇摇欲坠,有些无法安稳内心的波动。
他害怕现在的她无法承受他的离去,可她说得对,如果她后悔了自责了愧疚了……岂不是更痛苦?
好像不论如何,他都自私了。
傅时墨恨,恨自己得了这个病,恨自己不能陪她一辈子,恨他注定会给她带来痛苦……
阿凝,我该怎么办呢?
他在心中喃喃地问自己,良久,他才低头凝着她,微微点头:“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