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和罗监军刚想说什么。
只见主帅噌的弹起来,掀起账子,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两人一脸懵的看着飘动的门帘。
赤羽也惊住了,回过神来指着他们两人,半晌不知该说什么,赶紧跟着出去。
大帐内留下罗监军和都护大眼瞪小眼。
“主帅这是暴怒了。”
“完蛋,小女娘遭殃了!”
小女娘小身板可经不起三十军棍啊。
我的铁面无私的主帅哟,可不能伤了人家捐粮人的心啊。
两人一人一句,都以为慕君衍发怒了,赶紧追出去想要劝劝。
顾婳闯了祸,披头散发的站在寒风里,手足无措,低着头,缩着肩,哪里都不敢看,只能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子,害怕得狂掉眼泪。
慕君衍疾步朝着围拢的人群走去,围观吃瓜的将士们听到动静,齐刷刷的让开,没事干的都赶紧散开,免得被主帅责骂。
紧跟在后面的赤羽看清女子时,整个人呆住了。
还真是夫人啊!
慕君衍也看到了被高大威武男人围在中间的小小一只。
眸色沉沉的盯着被狂风吹得满头青丝乱舞的顾婳。
顾婳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的抬眸。
正对上隔着篝火,隐约而立的高大身影,心口像是骤然被热火烫得一缩,紧张得双手交握,怔怔的盯着来人。
隔着半人高的篝火和卷起狂沙的风,两人恍若无人般,静静对视,谁也没说话。
周遭的人个个屏住呼吸,生怕惊到谁。
追上来的罗监军和都护紧张坏了。
罗监军担心小女娘惹怒了主帅,把心一横,走上前,小心翼翼道:“属下领这位顾小娘子离开?”
他的话打破了静谧。
慕君衍缓缓收回了目光,扯了扯身上的黑色狼皮大氅,面色平静道:“不必,她,我来处置。”
赤羽松了神色,眼睛瞟向主君。
罗监军紧张了。
啊?
主帅亲自处置?
慕家军都知道,他们主帅最是赏罚分明。
记得有一次苦战之后大胜凯旋,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一位将领偷偷将一个女人带进军营被发现,那个女子可怜的被打了十板子,将领被打了三十大板子。
之后,没人再敢擅自带女人进军营。
看来,今晚这位小娘子惨了。
罗监军和都护对视一眼,也不知所措。
小娘子娇小的身姿,怪可怜的。
再想想,主帅大帐里那条大铁鞭子、平日练武用的手腕粗的铁棍……
他们想想都害怕。
哪怕是十鞭,估计就得要小娘子半条命啊。
赵监军非常自责,都怪他没察觉,发现后又惊得大呼小叫,这才让小娘子没处躲。
他想了想,顶着铁头悄咪咪走过去:“主帅,您帐中没有合适的行刑用具,要不属下给您寻条小鞭子?”
慕君衍撩起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看得他直发毛。
这是怪他多管闲事了。
他不敢动了,赶紧看向都护,都护不想理他。
再求助的看向赤羽,赤羽抬头看月亮。
嗯,今天的月亮还不错。
慕君衍抬手指了指顾婳,面无表情,淡淡道:“你,随我来。”
罗监军和都护都不敢做声,齐齐扭头看向顾婳,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顾婳双手搅在衣袖里,谁也不敢看,低着头乖乖走向慕君衍。
慕君衍盯着她耷拉的脑袋,那副低眉顺耳的模样让他想起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
她就是这幅将利爪收起来,装出乖巧小猫的样子。
待她走近,他转身向营帐大步的走去。
顾婳刚好路过赤羽身边,余光瞥了一眼,赤羽使劲抿着嘴,想笑不敢笑。
顾婳见前面的男人脚步飞快,只好提起裙子,小跑追上。
直到大帐门前,慕君衍撩起布帘,身后靠近的人,悄悄拽住他背剪手的衣袖。
慕君衍气得暗暗抓住她冰凉的小手,将人往里一丢。
倏然放下布帘。
赤羽立在营帐门外两步远守着,挥手将人都驱赶开。
护卫长哎了声,转身去罗监军安排的营帐睡觉,实在太累了。
罗监军倒是担心得不行,想走近赤羽说两句,被他抬起胳膊制止前进的脚步。
他只好指了指大帐,用嘴型和他说:劝劝。
赤羽无语,挥手让他滚。
没点眼力劲。
十二月的南疆,寒风猎猎。
顾婳虽然穿了棉袄,但一路上为了赶路,也是寒风露宿,非常辛苦。
一路紧张过后,松懈下来,人顿时疲惫不堪。
她一贯体寒,刚才被风吹得更是冷得不行。
被人拽进账内,直接被甩到炭炉边,大帐内点了炭炉,烧得很旺,她顿时被温暖包围。
虽然布置简单,不过一张案牍,几个草编墩子,然后一道布帘隔开卧榻。
但里面干干净净,就算堆积如山的文牍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就像他在国公府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丝不苟。
顾婳眼睛不敢乱瞟,这里的文件应该都是军报机密。
慕君衍没说话,她就不敢乱动,老老实实的站着,低着头,不敢看人,竖起耳朵,听男人的脚步声。
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家长训。
慕君衍也没说话,顾婳觉得他好冷漠。
刚才她讨好似的偷偷拉他的衣袖,竟然被整个人甩了进来。
莫不是分开太久,感情都淡漠了?
慕君衍走到火炉边,打开铜盖,用火钳搓了搓火炭,火舌一下串上来。
火光闪得顾婳的眼睫微颤。
她不敢抬头,盯着黑影落在面前,不由紧张和尴尬。
不远千里赶来,费尽心思筹集粮食,本想给他一点帮助,也给他带点惊喜。
没想到,人家似乎不太高兴。
因为她违反了军令。
他莫不是真的要打她?
顾婳被欺负怕了,想到这里,忍不住缩了缩。
慕君衍看她一眼,双手绞在一起,小小的人而缩着双肩和脖子,好像恨不得将脑袋都缩进肚子里。
胆大包天一个女人跟着一群男人千里送粮。
这会子倒成了缩头乌龟!
慕君衍转身倒了杯热水,递到她眼皮底下。
顾婳怔怔的看着那只粗糙还有些干裂的手,握着一只干净的瓷杯,清澈的温水微微漾起波纹。
她心里一暖,接过杯子,刚想抬头对他笑笑,就将人家转身给她一个大背脊。
然后……
就看见他将墙上的一条想她手腕般粗的鞭子取下,又取了一块布,径直坐在她对面,仔仔细细擦拭起来。
他……这是要打她?
慕君衍低着头认真擦着铁鞭上的锈,语气冰凉:“快喝,喝完了受罚。”
顾婳委屈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