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嘟。。。”
很快,陶罐里边的水就开了,黑闷娃和白胖墩两人还没有捡柴回来。
花狐没有言语,左手一晃,从须弥袋里头拿出一个黑木碗,碗里是满满的一碗带壳的粟米。
在华红莲惊讶的目光中,花狐把粟米倒进了陶罐里边,右手一晃,手中就出现了一个长把木勺,用木勺在陶罐里边轻轻地搅动了几下。
“花狐,你哪里来的粟米?”华红莲惊讶过后,就盯着黑木碗和长把木勺急乎乎地询问。
花狐和太昊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华红莲会问这样的话语,也没有藏拙,小声说道,“姨姨,我给你说,你可不能给其他人说哦。”
“嗯嗯,你说。”华红莲点了下头,眼神的亮光表露出了急不可耐的神情。
“姨姨,”
花狐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黑木碗和长把木勺,小声说道,“这是前几天去罗盘城的时候,经过华族大埠子旁边遇到了狼群,就逮了两个狼,在罗盘城跟人交换的粟米和黑碗,还有这把木勺;”
“青帝说,叫我藏起来,如果不藏好,叫黑水源村的族长或是其他人看见了,他们就会把粟米和黑碗还有木勺全部抢走,然后,我们就只能继续吃草根和树叶了。”
花红莲的眼睛马上就红了,有泪花闪现,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呜咽,“嗯嗯,是姨姨不好,叫你们受苦了。”
“嗯,姨姨你不要哭!”
花狐看了太昊一眼,马上就急了,因为太昊看见妈妈流泪,也跟着默默地流起了眼泪,“我给姨姨说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一下姨姨;”
“那个死老头华青松带着黑水源埠子跑来摘野果子的人群里,有好些跟青帝一般大的碎娃,他们不但个头比青帝高半髿,而且身体也比青帝有肉;”
“伢晚上我们偷偷地跑去了阳坡埠子逛了一圈,阳坡埠子里跟青帝一般大的碎娃,都比青帝高出了一髿,他们的身体都能把青帝装进去;”
“我想说的是,姨姨,水煮草根和树叶只能混个水饱,也就只能把命拉住,青帝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吃这些水煮草根和树叶虽然无害,但是没法长身体呀。”
太昊意识到妈妈泪如泉涌,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低着头,剧烈抖动的肩头流露出妈妈这时候的心思,妈妈心里很是凄苦。
太昊只觉得心里很痛,揪心的痛,急忙用手抓了抓胸口的衣服,皱眉说道,“花狐,你不要是说了,其实妈妈也活的很苦。”
一句“妈妈也活的很苦”,使得华红莲马上就破防了,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大声哭泣了起来。
“呜呜呜。。。”
正巧这时候,黑闷娃和白胖墩两人抱着干树枝回来了,看见大哭失声的华红莲,马上就呆住了。
“花狐,姨姨这是咋了?”黑闷娃放下树枝,抬眼向四下里乱瞅。
“就是,就是的。”
白胖墩附和道,“是谁欺负了姨姨?我找他算账去!”
太昊急忙用袖子擦了把眼泪,轻声说道,“妈妈可能是被狼群给吓到了,现在安宁了,就要发一发心里的怨愤。”
也许是意识到了孩子们都在看自己,华红莲立刻止住了哭泣,用袖子擦拭了几下眼泪,装作没事人一样抬起头。
对上花狐和黑闷娃以及白胖墩疑惑的目光,华红莲急忙看向远方,想了想,尴尬地笑道,“呵呵,姨姨没事的,就是刚才忽然想起了心里的委屈,忍不住就哭出来了;”
“嗯嗯,哭一哭心里马上好了很多;”
“那个,花狐,你赶紧用木勺搅一搅粥,甭让粟米沉下去粘锅了;”
“闷娃,胖墩,你俩也圪蹴到火跟前吧,晚上阴冷,甭冻着身子了。”
“嗯嗯。”
花狐起身用长把木勺在陶罐里搅了搅,借空向太昊眨了眨眼睛。
“嗯嗯。”
黑闷娃和白胖墩听话地点了下头,走近简易灶台旁,圪蹴下身子,伸手烤火。
说话间,陶罐里面的粥香味儿就飘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浓,就连花狐用长把木勺搅粥的动作也变的缓慢了起来。
可能是花狐平生头一次熬粥,米多水少,因此上米和水的比例失调,粥就越熬越稠了。
黑闷娃忍不住用手擦了把口水,有些焦急地问道,“吸溜!花狐,粥熬好了吗?我都快要吐酸水了。”
“就是,就是的。”
白胖墩也跟着用手擦了把口水,附和道,“我也饿得很,我估计一会我一个都能吃五碗粥。”
看到两人眼巴巴地看着陶罐,华红莲忍着笑意,说道,“花狐,好了,可以用碗盛粥开吃了。”
“哦哦哦。”
花狐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手从须弥袋里头取出四个黑木碗,加上之前用来盛粟米的那个黑木碗,正好是五个。
黑闷娃伸手帮忙拿碗,却只是伸手抓过一个黑木碗,笑着说道,“花狐,能不能先给我舀一勺尝尝,今晚这粥闻起来好香,吸溜——”
“闷娃不急,要先给姨姨和青帝舀饭,下来再给你舀,”
白胖墩也伸手从花狐手里抓过一个黑木碗,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妈说了,要学会尊老爱幼,才能活的更长久。”
“哦——”
黑闷娃轻呼一声,尬笑着说道,“嘿嘿,花狐,那就先给姨姨和青帝舀饭吧,我忍一忍肚里饥,吸溜溜——”
花狐麻利地舀了一碗粥递给华红莲,微笑着说道,“姨姨,你先吃。”
华红莲没有伸手去接饭碗,而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花狐,先给闷娃,我看闷娃真的很饿了,我最后一个吃吧。”
“青帝,要不你先吃?”花狐又把粥碗递向太昊,挤了挤眼。
太昊没有推辞,直接伸手接过,把粥碗凑近鼻子跟前,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嘿,这粟米粥闻起来真香,我真想一顿吃上十二碗,嘿嘿嘿。”
“吸溜——”
黑闷娃是第二个端上饭碗的,看着黑木碗里的粥,迫不及待地就喝了一口,嘴巴立刻就被烫到了,马上倒吸着凉气,冲着众人嬉笑,“嘻嘻,这热粥太烫了,嗯嗯,也太香了。”
花狐麻利地给白胖墩和华红莲舀好粥,看向黑闷娃,问道,“闷娃,要不我给你弄凉一下。”
“好,好吧,”黑闷娃眼睛一亮,马上把粥碗递到花狐眼前,笑着说道,“嘿嘿,不要太凉了,大温就行,大温吃起来也很可口。”
“嗯嗯,如你所愿。”
花狐伸手按在黑木碗上,瞬间有一道白光在黑木碗上闪动了一下,随即,花狐就收回了手,说道,“好了,这下可以大口吃了。”
说罢,不再搭理黑闷娃,动手给自己舀了一碗饭,先是凑近鼻子细细地闻了闻,神情流露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然后把碗沿凑到嘴边,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吸溜了起来。
须臾之间,简易灶台周围除了很香的喝粥声,就是不远处围观的野兔和狗獾以及猪獾们有意无意间吞咽口水的声音。
粟米虽然是没有去糠煮的粥,但是对于长期吃水煮草根和树叶的太昊来说,这粥已经是很香的了,虽然吞咽起来有些拉嗓子。
太昊在连续吃了三碗粥后,就放下了黑木碗,不能再吃了,因为下午吃进肚子里的野果子还没有消化完。
花狐也许是想让其他人多吃一碗粥,也许跟太昊一样,是下午吃的野果子太多了,因此上在吃了两碗粥之后,就笑着放下了黑木碗。
华红莲因为心里有事,勉强吃了两碗粥,就不愿意再继续吃了,虽然俏脸上挂着笑意,可是眼神中却带着忧郁。
花狐和太昊都在华红莲的眼神中看出了满满的顾虑和忧愁,只是选择默契地没有挑明罢了。
大陶罐里头还剩下一些粥,花狐看了看黑闷娃,又看了看白胖墩,笑着说道,“闷娃,胖墩,我知道你俩胃口大,陶罐里头还有一些粥,你俩就分着吃了吧。”
“嘿嘿嘿。”黑闷娃笑的眯起了眼睛。
“嘻嘻嘻。”白胖墩笑的见牙不见眼。
花狐见两人如此高兴,就又说道,“粥吃完后,记得把碗跟陶罐洗净,明早还要熬粥哩。”
立时,黑闷娃和白胖墩敛住了笑意,把陶罐提到一旁,埋头舀粥继续大口喝粥。
吸溜声很响,惹得站在不远处偷看的野兔和狗獾以及猪獾们都忍不住跑到了两人跟前,想要看看两人在吃啥好东西。
“嘿嘿嘿。”
花狐瞅了一眼黑闷娃和白胖墩的吃相,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给灶台上的火堆加柴,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华红莲没有说话,伸手拿过一根树枝,一边折树枝,一边发呆,好像在想着心事。
太昊眯起了眼睛,伸手烤着火,在好奇心的促使下,神识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茅草屋方向。
黑水源村的人还没有离去,一部分青壮男人在华青松和华红勒的带领下,躲进了山洞里,在山洞里边的简易灶台中点起了火堆,围拢在火堆周围,小声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华红勒正在说话,“红雨就不是个好东西,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却要推到红莲姐头上,这是看红莲姐带着青帝抵挡狼群,没有回来才敢这么说的。”
“就是的!”
华红鱼接口说道,“如果不是青帝下午报讯,我估计,我们这十几个炼盐巴的人一个都回不来了,更别提话那些盐巴袋子了。”
(提话,西北方言,义为·提起话头、拿某个话语说事等。)
“哼——”
华青松轻哼了一声,说道,“要我老头子说,其实是伯梁坏了心思,要不然,红雨的心思咋就这么歹毒呢?”
“明明是青帝和红莲救了你们跟他,为啥刚一回来,就要把过错推给红莲呢?”
“就是,就是,”
华红李附和道,“上个月我就跟红雨去了一趟黑水城,在过野马河石桥西边桥头的时候,忽然从南边的河道里跑出来一群马匪,拿着棍棒吆喝着要抢东西;”
“青松爷,你也知道的,是族长派我们去黑水河用皮草跟行商换辣子跟花椒的;”
“当时红图也在场,我就跟红图提议,跟马匪打一场吧,谁胜谁输还说不定呢;”
“谁知道红雨一听,直接就提出了反对意见,问我们,如果打输了咋办?受伤了咋办?不小心被马匪打死了咋办?”
“我当时差点就气炸了,这还没有跟马匪打捶哩,咋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输呢?这不是软骨头是啥?”
“对着哩!”
华红图也是一脸的气愤,气呼呼地说道,“红雨是族长指派的临时头领,一起去的有十二个族里的兄弟,其中有八个兄弟赞同红雨的话语;”
“我跟红李没有办法,人少强不过人多嘛,在红雨的吩咐下,一百二十张皮草就这样送给了马匪,就连我们身上的包袱也被人家当场夺了去;”
“谁知道回来后,红雨却给族长说,是我跟红李私下里勾结马匪,里应外合弄丢了皮草和包袱,要求族长必须按照族惩戒我俩;”
“如果不是青松爷你跟一帮族老说情,我估计,我俩现在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众人听罢,立时沉默了起来。
一部分青壮男人聚集在茅草屋前边,在枯树前点了个火堆。
华遂梁和华伯梁以及华红雨,还有华红云四个人坐在枯树上,其余人或蹲着或圪蹴着围拢在火堆周围,面色尽皆严肃的不能再严肃了。
华红英最先说话,打破了严肃的氛围,“阿大,我就问一句话,你派不派人?我想去红石山找红莲跟青帝。”
华遂梁白了华红英一眼,还在蹙眉迟疑。
华伯梁先开口了,“红英,你确定狼群离开红石山了吗?如果狼群没有离开,就算是把咱们黑水源一埠子的人派过去,也不够狼群塞牙缝的;”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红莲跟青帝那个野崽娃子没有叫狼群咬死,依照她们的求生能力,就算是爬,她们也会爬回来的。”
“大伯说得对!”
华红云不失时机地张嘴就拍起了马屁,“在场的族人,没有谁愿意眼睁睁地把自己送到狼群嘴里去,红雨哥可是说了,那不是一只狼,也不是十只狼,那可是很可怕的一百多只狼呢。”
“嗯嘿嘿。”
华红雨阴阴地笑了一声,“我说红英啊,要不,我跟红云带上几个兄弟,把你送到野猪沟对面的矮树林里,你自己去红石山那个山坡上看一下,看看狼群走了没有,你妹子跟外甥还在不在哪里?”
华红英没有搭理华红云和华红雨,而是怒目看向华遂梁,压抑着怒火问道,“阿大,你是族长,红莲也是你的女儿,青帝更是你的外孙,你说一句话,是救?还是不救?”
“唉——”
华遂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红英啊,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虽然红莲跟你都是我娃,那个谁也是我名义上的外孙,可是,这里站着的哪一个不是我的族人;”
“说真话,红莲跟青帝叫狼群吃了,我也很痛心,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把任何一个族人再送到狼群的嘴里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已经失去了亲人,我不能看着族里其他人再失去亲人,你不要忘了,我是族长,族长就应该有族长的担当。”
“呵呵,呵呵呵,呵。。。”华红英听罢,仰头大笑,直笑得泪流满面。
众人看着华红英凄惨的笑容,尽皆低下了脑袋,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