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窟中。
白发红面无眉的无阳老魔神色古怪而阴鸷。
昏暗的火光下,静静的坐在雨尊。
不远处,粗重的呼吸声,似是压低了鼻翼,令声音自脑门处发出一般。
“这小子……”
嘶哑的声音响起,四周火光摇曳。“砍的我好疼啊。”
雨尊眼帘低垂,前一段时间突然有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家伙找上了他们。
那就是龙魃!
龙魃身躯晃动,被砍掉的半边身躯并没有复原,似乎他自身本源有损。其伤口处,似有一股杀戮气息弥漫,侵蚀着他的肉身。
雨尊右手握着黑伞,他这辈子很相信一句话。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随后,雨尊又松开了黑伞,身躯微微往后依靠。
石头不平整,上边的凸起如刺刀,硌得他很不舒服。
但他这一刻,偏偏又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这会让他很清醒。
从龙魃诞生的那一刻开始,除了龙镇守喜欢之外,估计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真心喜欢龙魃的人。
一个人……
怎么可以反反复复的死个不停,又会复活呢?
而龙魃又不是一个修炼长生法的人。
雨尊目光闪烁,他不喜欢龙魃,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因为大家都不喜欢。
他只是在想,这龙魃还是龙魃吗?
那龙魃桀骜不驯,个性张狂,嗜血如命。
总的来说,就是莽撞,毫无城府,直来直去。
但再看现在这个,似乎多了几许阴沉与狠辣,还有几分狡诈和阴险。
且这段时间,龙魃一直在这里休养生息。
无阳老魔嘴角噙笑,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为旧时代的邪修,但凡能够活到现在的,那都是想尽一切办法避开牛镇守的扫荡。
能够避开牛镇守的扫荡,本就是实力的一种证明。
在很久很久以前。
无阳老魔其实就是一位家族废材,不过家族内部还算和谐,且对他都很不错,关爱有加。
而在某一日,无阳老魔突然奇想,琢磨出了一种‘断阳蓄阴的颠倒乾坤法’。
不曾想,竟是真的成了。
那个年代……
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久到,已没什么人注意到那一场血案。
他杀掉了自己家族的所有人,将自己的父母、兄长、嫂子、侄子侄女全部都活生生的一口一口的吃掉。
所以,他叫魔!
魔,是一个古老的词汇。
因为这个年代,就算说坏人,也就是说邪恶势力。
从来也不存在所谓的魔。
魔是什么?
传说或许是一个种族,但在这里,只是一个形容词。
无阳老魔没有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吃人。
且是保证食物是活的,然后让他们看着自己被无阳老魔一口一口的吃掉。
恶心?
恶毒?
他也不在乎。
所谓的断阳蓄阴,其实就是自己把自己阉了。
这法子大概一百万个人用,也只能够全部沦为太监。
而他用,他却成了无阳老魔。
雨尊看了一眼无阳老魔,两人的相遇,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苦楚。
很多人都说,查不到雨尊的来历。
这句话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夸奖。
比如说,他来自于某个神秘势力,然后横空出世,如一代天骄。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对于雨尊来说却是讽刺,最大的讽刺。
因为他在成为雨尊之前,就是个透明的。
一个明明站在那,可就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透明人。
矮,胖,容貌普通,天赋普通,才华普通,家世普通……
就好像他不管怎么努力,就始终没有人能够记得住自己。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似乎,他生来就是为其他人端茶倒水,牵马擦鞋的一样。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多看他一眼,说上一句谢谢。
别人查不到雨尊的来历,恰恰说明,他真的没有被任何人记住,哪怕就那么一眼。
哪怕就为了那一眼,说上句‘你好’,然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
所以,他带着满心怨气和委屈跟了无阳老魔。
在他做出阉割决定之前,他甚至还在想。
那些同门会有谁发现自己失踪了,然后来找自己?
若有人来,自己会将命都给他。
他等了许久,并无人来,他甚至偷偷的跑回去一趟,他发现原来自己的离开,就好像树上掉了一片叶子。
人们走过来,跨过去,并不会低头看一片没有任何意义的树叶。
他苦熬数百年,将唤雨术修炼到登峰造极。
因为,他就只会唤雨术。
那唤雨术就是他在宗门中学到的唯一一个术法,因为这个术法是用来浇花花草草的。
他用唤雨术证明了自己的强大。
可让他感觉到讽刺的是,那些人原来真的没有记住自己。
即便他站在太阳下,那些人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自己曾是他们的同伴。
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年龄,他的历史,都不过是他顺口胡诌。
更讽刺的是,大家却都信了。
雨尊仰头,他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后悔吗?
成为了天下威名赫赫的雨尊,可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又可曾有真正的朋友?
心思流转间,雨尊又低下了头。
不管如何,无阳老魔也算成就了自己,即便自己并不喜欢。
他羡慕过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羡慕那些身边总是有很多同伴的人,羡慕那些有着好名声的人,就像暴君那样,就像武尊那样。
无阳老魔忽地开口,“大夏那边似乎安静的过分了,武尊也没什么动静?”
武尊是尊号强者们最尊敬的一位前辈。
雨尊头也没抬,语气淡然,“前几日见他,神色憔悴,重病缠身,怕是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无阳老魔唾骂,“这杂碎倒是耐活!”
雨尊淡然道:“要不,我帮你杀了他?也免得你天天挂念。”
“呵。”
无阳老魔耻笑,“就让他那么活着,他活的越难受,我就越开心。”
雨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伤势虽痊愈了,但依旧隐隐作痛。
“你们这两个家伙。”
龙魃咧嘴,发出低笑声,“倒是怪模怪样,令人作呕。”
“呵呵呵。”
无阳老魔诡笑,“那又如何呢?你还不是要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