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宋灵淑带上贺兰延乘坐马车出了西康坊,往皇城而去。
昨日谢长史知道了她要去江州的事,亲自来祝贺她,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她,没在书院也要记得功课,回来要考校她一番。
时间紧迫,她没时间去书院向同窗们告别了,只写了一封信让谢长史带去书院。
明日一早她就要随沈侍郎启程去江州,今日还要去一趟刑部调取卷宗,她要将两起案子收录的所有相关人员卷宗进行摘录。
刚入宫城门,就看见戚山庭和另一个男子正边说边笑地从承天门出来。
戚山庭抬头就看见宋灵淑正朝他笑,微皱着眉与那人告别后,向宋灵淑这边走来。
“表妹怎么来了?”
“我去刑部调卷宗。三表兄,今日可是任职下来了?”宋灵淑眨了眨眼,用手拍了拍戚山庭的胸口,兴奋地问着。
戚山庭严正地点了下头:“那正好,我也去刑部看看吧。”
“怎么样,怎么样,你还没说呢……”没得到戚山庭的回应,宋灵淑不肯放弃,站在前面又问了一遍。
“长公主让我担任刑部侍郎,还真让你猜对了,机灵鬼!”戚山庭微笑地瞥了她一眼,径直绕过,走在前面。
宋灵淑面对这个打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追上去又问:“是不是陈煜进了南衙右卫?”
戚山庭微点了下头:“嗯,陈煜入了南衙右卫任右将军之职。今日朝上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表态。”
没有表态不代表赞同,也不想出头去阻止,很符合这帮所谓直臣们的做法。现在厉深死了,沈在思一人的意见就有点单薄,想左右长公主的决定是不太可能了。
戚山庭边走,一边又道:“除了陈煜的事,还有一事,有个人要入京,任中书侍郎了。”
宋灵淑十分诧异,看向戚山庭时,见他提到此人,脸上神色越发凝重了。
“谁?”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何人,让戚山庭这般防备。
“黔州刺史,潘常新。”
宋灵淑有些愕然,她没听说过这个人。
戚山庭看了宋灵淑一眼,知道她应该没听说过这个人,缓缓道:“你没听说这很正常,你那时才刚出生没多久。”
“潘常新出身江南道世家——潘家,十七岁考中进士,殿试一鸣惊人。据爹说,他才华横溢,文章很得先帝喜欢,破格将他钦定为了状元。”
“这位十七岁的状元,之后便是一路青云直上,曾任京兆府尹,后来被先帝提拔进了中书省,任左散骑常侍,成了宰相候选。”
戚山庭略微停顿一下,接着道:“后来康王谋反,周家被流放,他几次恳求先帝未果,竟在门前高呼先帝非仁义之君。”
宋灵淑震惊地捂住了嘴,她实在没想到,原来此人还与周家有关联,康王那事,所有人都不敢牵涉其中,只因先帝在太子时期就与康王不睦。在这个节骨眼上,先帝都没有将康王之事迁怒于他,潘常新居然还敢多次为周家求情。
可见先帝确实是非常信任潘常新。
“潘常新的父亲与周家家主是生死至交,他为周家之事上下奔走,因殿前失言得罪了先帝,先帝这才将他贬为了黔州刺史。”
宋灵淑好奇地歪过头,为何三表兄会如此忌惮这个潘常新,难道外祖父与他还有什么过节。
戚山庭知道宋灵淑想问什么,直接说起了旧事:“祖父与他父亲也是旧识,后来因为一个案子,潘常新的父亲被迁连,他怀疑这其中与祖父有关,潘家便开始记恨将军府。”
“潘常新来京中任职之后,还拜访过祖父,但祖父对此事闭口不谈,父亲在我回京前,将这事告知了我。”
戚山庭叹了口气:“不过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与表妹无关,你也不必太在意。”
宋灵淑眉头微皱,思及周家与齐王的关系,那这个潘常新调回西京,肯定是齐王在背后促成。
戚山庭接着说:“长公主先开口将陈煜调入南衙右卫,后面立刻就有人提出了,将潘常新调回西京,填补中书侍郎的空缺。两位宰相还有几位重臣也一起推举,长公主也不好拒绝。”
“原来如此。”宋灵淑了然,肯定是齐王已经提前得知了长公主的想法,故此趁机提出将潘常新调回西京。
潘常新是先帝时期的左常侍,是绝对够资历入中书省的。
这样一来,长公主与齐王之间又形成了一个平衡。
真有意思,这背后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在主导朝堂局势。
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圣上的意思。上一世,是在圣上过世之后,两方才打破平衡,她不相信这个所谓十分仁善的皇帝,真的会放手朝政。
宋灵淑嘻嘻笑着:“那三表兄以后要小心,别让人揪住把柄,被御史台的人弹劾。”
戚山庭没好气地说道:“你更应该小心,你明日要去江州了,该查什么就查什么,别管太多不相关的人和事。”
宋灵淑不想承诺不确定的事,嘻嘻哈哈地就糊弄过去了。如果真有人阻拦她,她可不会手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刑部。
戚山庭先去拜见了刑部尚书,又与几位同僚相谈了几句。
刑部司郎中见宋灵淑站在一旁等候,忍不住问道:“戚侍郎,这位是……”
宋灵淑没有等戚山庭介绍,自行上前揖礼道:“我是长公主府的长史宋灵淑,奉长公主之命,来刑部调取两个案子的卷宗。”随后取出了长公主府的令牌。
刑部司郎中微笑,客气地回了礼:“原来是奉殿下之命前来,宋长史要调哪两个案件的卷宗,我让人去给你取来。”
戚山庭看着现在的宋灵淑感到了欣慰,祖父与父亲在庭州时经常挂念,怕表妹没有亲人在身边,在宋府会吃亏。现在看来,表妹已经有足够维护自己的手段。
宋灵淑跟着刑部司员外郞入了库房,在满是存案的地下库房中找了半天,这才取出了与两个案子相关的所有卷宗。
贺兰延一人将这些卷宗都抱到了案上。
现在时间还早,宋灵淑就在库房上方的侧厅翻阅起来,还请员外郞拿来了文房四宝,将可疑的地方都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