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的愤怒既是对着端坐上首的父母官,又是对着悲苦的命运叫喊。
门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围观的人对着史大指指点点,有人叹气唏嘘,也有人十分不屑。
史大看向堂上的许士元,双眸中带着一丝灰败,“是我杀了许二公子,许大公子要杀就杀我一个。”
许士元不屑地冷哼,移开了视线,没有再去看史大,而是瞥向胡仲。
他们就敢这么糊弄他?找个替死鬼,三言两语就认罪了?
堂上的胡仲在听到史大认罪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无视了许士元愤怒的目光,立即拍响惊堂木:“史大杀害许二公子,现已当堂认罪伏诛,按律……”
“慢!此案有误!”喊声突然从堂外传来,打断了胡仲的判决。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大门外。
许士元看见来人,双眸一亮,恢复了悠闲自在的微笑。
宋灵淑挤开了围在大门外的人群,进入堂内,朝着堂上拱手道:“史大并非杀害许二公子的真凶,他是替人顶罪!”
此话一出,周围的声音像沸腾了那般,议论得比刚刚更大声。
“我就说史大不可能杀人!”
“有证人有证词,这要如何辩解?”
“史大都认罪了,这还能有假,我看这人才是胡说的。”
“也许史大是被逼的……”
“史大的儿子死了,他要报仇也属情有可原。”
……
听见大门外议论不休,胡仲瞬间感觉有些棘手,他暗暗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贾平,见贾平从容地抚了抚胡子,遂收回目光。
他蹙眉看着堂下,神情严肃:“宋长史此话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即是扰乱公堂。”
“且听我一一道来!”
宋灵淑看向呆愣的史大夫妻俩,问道:“史大,四日前,你说你儿子被许二公子谋害,所以告上府衙,可属实!”
史大直瞪瞪看了一眼上首的胡仲,这才回道:“确是如此……”
“宋长史,许二公子确实与史大之子发生过争执,只是死者的死因还未查明,所以府衙暂时无法判定是不是许二公子下的毒手。”贾平略显遗憾地叹气。
胡仲忙接着这话说道:“案件还未查清,史大就急于报仇,现已经有目击者的证词,史大那日确实深夜方归。”
宋灵淑嘴角的笑带着讽刺,故意瞥了一眼贾平与胡仲,没有急于反驳两人,而是继续追问史大。
“那死的是你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呢?”
史大怔愣了片刻:“自是……自是草民的大儿子。”
“哈哈哈……你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大儿子!”宋灵淑大笑,踱步靠近史大:“史大,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人也糊涂了。”
史大脸色剧变,惊慌失措地看向胡仲,宋灵淑顺着史大的目光,也看向堂上的胡仲。
胡仲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手掌紧紧握住惊堂木。
贾平轻咳了一声,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胡仲,二人目光交汇,胡仲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众人都十分惊讶地看着史大,难道案子里所说的史大儿子,根本就是假的。
宋灵淑收回目光接着道:“你们夫妻俩只生过一个孩子,这街坊邻里都是知道的,你还想扯谎到什么时候?”
史大妻子目光惶恐,言语有些急切:“那是我们夫妻俩收养的一个儿子。”
“六天前收养的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儿子’?当天晚上就死了?”宋灵淑遗憾道:“那你们的缘分有点浅呐!”
“他是草民在几年前收养的大儿子,他常年在外行商……故此,邻居们大多没有见过他……”史大非常紧张,磕磕巴巴地解释着。
“好,既然你还要狡辩,那我暂且不与你争论此人的身份。”
宋灵淑扫了一眼大门前围观的众人,接着说:“就先说许二公子与此人当天发生争吵的过程,让大家听听,许二到底有没有起过报复这人的心思。”
“六天前,许二公子在街上碰到一个十分无礼的人,这人将脏污泼到了许二公子的衣摆处,许二公子斥骂了他几句,他便撞向许二公子,许二摔倒在一家茶叶铺子门前。”
宋灵淑看向大门侧的贺兰延,贺兰延立即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伙计。
“他就是那间茶叶铺子的伙计,就让他来说说当时看到了什么吧。”
伙计丝毫不怯,向堂上的刺史行了一礼,便开始娓娓道来:“那日我正送客出门,就见一个地痞无赖发狠地撞向一位公子。哎呀,这公子来不及躲开,将我铺子的招牌都给撞断了。”
“我这一看,掌柜得知道了不得骂我,就上去搀扶公子,正要开口让这两人赔我招牌的钱呢,那个无赖又骂骂咧咧地猛冲过来。”
“这公子气急,猛推了那人一把,也没多用力,那无赖就自己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着说杀人了,杀人了……”
伙计笑了,对众人摊手道:“咱这什么人没见过,哪还能看不出这人就是在碰瓷,要让公子赔他就医的钱嘛!”
宋灵淑忙追问:“那后来呢,两人可有动手?”
伙计摆摆手:“没有,没有,那公子给了我一锭银子,说是赔招牌的钱。公子指着那无赖骂,说再敢撞上来就将他抓去官府,那人见没讹到钱,就爬起来跑了。”
伙计说完就退到了一边。
宋灵淑向众人拱手道:“这人分明就是在故意碰瓷,许二公子若有报复心思,当下就可将这人抓到府衙惩治,又何必事后再下杀手呢。”
“所以,他的死,与许二公子并无关联。”
此话说完,堂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胡仲皱眉反驳:“或许是因为当时人多,许二公子并不想当着众人的面下手,便让人偷偷跟在此人身后,伺机下手,也未可知啊。”
贾平抚了抚胡须,肃然道:“伙计所说,只能证明许二公子当时并没有对史大的儿子下手,并不能代表,许二公子不会背后下手。”
史大夫妻俩惶惶不安,不断看向上首的胡仲。
胡仲拍响了惊堂木,喝问:“史大,那日你大儿子回来后,又发生了何事,且细细道来,不可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