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一行人入了茶楼雅间。
许士元早已经认出了翟云霁,寒暄一番后,这才落座。
宋灵淑也不拐弯,直接问起了江南品茶会。
许士元面带笑意道:“上回我与你说过赏雪会了,这个品茶会是后来才设的,由林家牵头,诚邀几家私下共聚。后来才改为了整个商会聚首,又邀请了几位江南的刺史同聚。比之赏雪会,品茶会就较为随意,更多的是几个商行之间互相签订合作。”
“所以,江南商会是半年一聚!”
“可以这么说,但只有在赏雪会,商会进行一年结算后,才会商定行商权归属。”
“原来如此。”
随后,她将蔡邦邀请江州刺史去品茶会的事道出。
许士元先是惊讶,再是挑眉了然一笑,“说不定蔡刺史还真别有用心。”
“怎么说?”宋灵淑更为好奇。翟云霁眨了眨眼,还有点懵。
“我之前与你说过,江南以建州的蔡刺史与苏州的卢刺史二人为首,其他几位,分别是与卢刺史交好的季刺史与柳刺史,追随蔡刺史的只有抚州的戴刺史。两方每年都会在商会上起争执,我猜蔡刺史是想拉拢王刺史。”
这回不说翟云霁了,宋灵淑也觉得有些迷糊。
许士元笑道:“他应该是想拉拢王刺史,为潘家夺得行商权!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王刺史好像并不乐意涉入其中。”
宋灵淑无奈地与翟云霁对视一眼,“那可不,蔡邦二人劝了许久,最后王刺史又让我们去。”
她起初还以为蔡邦来江州只为帮表弟饶成,没想到他早有目的。
许士元悠然地品着茶,缓缓道:“你们二人去或许更合适。”
宋灵淑顺势道:“我们去苏州可是冲着商会去的,许大公子到时可要为我们引见引见!”
“这是当然!”许士元笑容爽朗地答应。
随后,宋灵淑又与二人闲聊起铺子营生,孔敬接下来的几日都要到隋州订货,许士元过几日就回苏州。
许士元主动说要在品茶会前派人来接他们,商定好日子后,几人才散去。
翟云霁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安静,下马车后郑重地朝宋灵淑道谢,“多亏宋长史替我引见许大公子了,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商会之事。”
有了许家大公子在,他们此行也不需要费什么唇舌,相信几大家族也同意来江州。
“先别忙着谢,还一个月呢,到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宋灵淑笑了笑,告辞离去。
她回去后就给西京去了信,将去苏州的事一并告知了长公主。
…
次日,清晨下了小雨,挖河渠的劳伇都披上了油衣,两个时辰后天又放晴。直至未时又飘起了雨,这一天里晴雨都在轮番交替。
宋灵淑吩咐人安排好新招收的劳伇,又往前两段工事处巡视一遍。刚到雨棚处,就见听见几个厨娘在议论着什么。
“我听隔壁家的说,那人招劳伇工钱更高。”
“是真的吗,那处是挖哪里的河渠。”
“就是这呀!”
“那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官府的人吗?”
“不一样,那人说,他们要的是晚上也要接着干,所以工钱也更多。”
“真的假的,黑灯瞎火地怎么干…”
宋灵淑越听越迷惑,难道邱兴为了赶时间,额外让人夜晚动工?
她刚踏进厨房大门,里面的人刚好出来,差点撞在一起。
“宋姑娘,你来了!”来人正是杨氏。
杨氏头上扎着一块布,将头上的碎发包裹住。一脸笑吟吟道:“宋姑娘可是饿了,我给姑娘去取些包子。”
宋灵淑忙叫住杨氏,“不是,我刚刚听到你们在闲聊,想问问是何人在单独招劳伇。”
”那个也是官府的人,具体是何人我就不知了。那小吏来村子里说,单独要人工钱更高,但活也更重,很多人都报了去他那。”杨氏解释道。
“我们并未单独招劳伇,那小吏在何处?”
“这会儿应该去了河渠口…”
杨氏还未说完,宋灵淑就急着离去,“好,我知道了。”
沈行川因这几日湿气重,身上的伤口发痒,故此今日并未来河渠。
若真是邱兴,那只能尽力劝劝。工事虽然紧,她也不希望因此闹出什么意外。
宋灵淑单独骑马前往第一段工事,刚走一半,便发现河渠中间的水量明显加大,顿时眉头紧蹙。
他们为了后面的挖掘,本就有意控制着河渠口的宽度,就是为了防止还未挖通全程,就因水量加大而造成两边的坍塌。
邱兴不会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要扩大河渠口?
宋灵淑甩鞭,加快了动作。很快便看到了河渠口附近正围着一大群人。
邱兴气得脸色铁青,挡在河渠前,喝令其他人停手,张同也伸手挡在前面。
“本官命令你快让开。”袁鲁冷哼,抬手便想让人将邱兴架下去。
邱兴推开冲上来的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沉声道:“袁监使此举可有禀报沈侍郎与宋长史?”
“本官是朝廷钦定的都水监使,何需再禀报他人!”袁鲁眼睛微眯,冷笑道:“你本就是我下属,却胆敢阻拦上司,不怕本官将你打入牢狱吗?”
袁鲁身边的人立刻拔刀,直接架在了邱兴的脖子上。
“住手!”宋灵淑急忙下马,拔剑将架在邱兴脖子上的刀挑开。
“又来一个?”袁鲁露出讽刺之色,“如果你们今日非要阻拦,本官便上书朝廷,说你们为了抢夺功劳,阻拦本官扩修工事!”
“若是耽搁时间,雨季到来泾江发生水患,将拿你们是问!”
什么?
宋灵淑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这么倒打一耙还要污蔑人的。
“我请问袁监使,你带着人是想怎么扩修河渠,可有周全计划?可有日程安排?可有上书批报?”
一连几个问题下来,袁鲁眉头一皱,犹豫了片刻,扬起声道:“挖河渠这等小事还需要什么周全计划,直接通挖到底便行了,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邱兴怒意上涌,气得脸色铁青地低吼:“你一来便令人拓宽河口渠口,可知水量加大,后面的工事将无法进行!”
“本官也曾修筑过河渠,无需你们来教。来人呀,快点动工,别耽搁了时辰!”袁鲁冷笑,挥手便让人动工。
“我看谁敢动!”宋灵淑挥剑,贴着小厮脖子一寸的地方上划过,小厮面露惊恐,立刻停了下来。
袁鲁瞪大了双眼,又惊又怒,“宋长史这是想杀人吗?”
“若袁监使今日执意要动工,我不介意将袁监使绑回府衙,由沈侍郎来定夺。”宋灵淑唇角上勾,冷冷地看向袁鲁,“袁监使若要告我,只管上书至西京,我可不惧你!”
她可不管袁鲁背后的人是谁,她当然也有靠山。
“你!你们!”袁鲁指着宋灵淑与邱兴,脸色涨得通红。
“袁监使若是想参与河渠扩修,可制订好计划与日程,将这些计划呈给沈侍郎,相信沈侍郎不会拒了袁监使的‘好意’。”
“什么计划,本官不需要计划!”
宋灵淑看向袁鲁的目光发寒,幽幽道:“我们扩挖河渠的计划可是呈给长公主过目了,长公主首肯后才动工。袁监使想参与,是不是也该如此。”
见她一提到长公主,袁鲁果然不敢再嚣张,一脸纠结地沉思。
邱兴见终于阻止了袁鲁,暗暗松了一口气,带着歉疚地看向宋灵淑。
宋灵淑轻点头,让他安心,她可以对付袁鲁。
“那…那扩修河渠一事,我必须要参与!”袁鲁犹豫了半晌,强硬地开口道。
“你可以参与,我们并未阻止你,但…你得按我们之前设好的计划来进行。”
宋灵淑扫了一圈正懵逼的众人,大声道:“新招的人分成两个组,各往一边去,具体工事就听从南都水司小管事的安排。”
“不准私自脱出队伍,不准不听府衙调遣随意动工,若有人不听劝,破坏了河渠堤坝,莫怪我追究到底!”
跟随袁鲁而来的众人忙点头应是,动作也谨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