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机械的开口,“所以,这十多年里,你一直在精神病院?”
“关于我的事,15天后我会全部告诉你。”桑一缓缓走近裴煜,抬手抚摸他脸颊的轮廓,轻声道,“哥哥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拥有可以活下去的权利。我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
裴煜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怒道,“你还要做什么?”他指着桑一,紧咬着后槽牙,“你说你没有杀人,你只是没有亲手去做!教唆犯罪难道就不是犯罪了吗!”
桑一无所谓的摊摊手,“可你并没有拿到我犯罪的证据。”
“蓝曦,你真把那些探员当傻子吗?不管你的计划多么周密,总归是有漏洞的,调查局早晚会找到你犯罪的证据!”裴煜感觉自己的牙龈都在打颤,他无力的说,“你非要闹到我亲手拘捕你才肯罢休吗?”
“你会抓我吗?”桑一问。
裴煜没有说话,他定定的望着桑一。
四目对视,漆黑的瞳仁里隐隐晕染开悲伤的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裴煜鼻头一酸,喉头哽了哽。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的吊灯,他发现,再柔和的灯光现在也无法温暖他内心的凄凉。
其实他想要的并不多,一个平凡快乐的人生,仅此而已。
可无论他再怎么期待,那些东西也都不会属于他。
“你哭了。”桑一抬手擦拭着裴煜眼角的泪水,声音微颤,“为什么?”
裴煜将视线定格在桑一身上,他眼里满是泪水,看着桑一,他又突然笑了,泪水顺着眼睑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桑一也笑了。
她捧着裴煜的脸,轻轻吻掉他眼角的泪水,“你怎么这么爱哭,好傻的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抓我,我也不会让那一天出现,等事情都结束,我们就离开这里,好吗?”
裴煜没有说话,他伸手扣住桑一的后脑,和桑一重新吻在了一起。
没有掠夺,没有粗暴,没有情欲,只是一个很轻,很柔,很安静的吻。
他用自己全部的深情亲吻着怀里的人。
他放不下这个人。
他不想桑一犯错,也做不到亲手拘捕她。
如果他想继续和桑一在一起,好像也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极端的想,与其等到他违背职业道德亲手将桑一放走的那一天,不如现在就扫除一切。
他的手缓缓攀上桑一的脖颈。
桑一感受到裴煜的动作,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她没有反抗。
也许这也是一种结局,她想。
裴煜的手掌微微用力,趁着换气的间隙,他睁开眼睛偷看桑一的神情。
桑一的呼吸渐渐急促,脸色开始涨红,但她却依旧没有挣扎,反而是更加用力的攀住裴煜的肩膀,温柔的迎合着他。
这是一种超越物质的给予,就像是灵魂上的布施,此刻的她对裴煜来说,是予取予求的。
裴煜缓缓的松开了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他做不到。
他将头埋进桑一的肩颈处,哽咽道,“我们现在就离开吧,我不再去纠结你想做什么,也无所谓那些事情背后的原因,怎么样都好,停手吧。”
他缓缓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水痕,“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桑一垂下了头,半晌,她轻吐了一个字,“好。”
裴煜紧紧的抱住了桑一,就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他该拿这个人怎么办呢?
天空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像是被轻柔的画笔浅浅勾勒一般。
裴煜小心翼翼的将桑一放倒在床上,并贴心的替她盖上被子。
桑一睡着了,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睡的很沉。
把她变成这样一点都不难,只需要在牛奶里加入一颗安眠药,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醒过来。
裴煜摸了摸桑一的脸颊,勾唇笑了,其实桑一拿他也没办法,除了妥协,还是妥协,也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微微俯身,亲了亲桑一的额头。
心口传来真真切切的刺痛,做出这个决定,他也没办法。
他早就没有了选择。
他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桑一,走出了这幢房子。
冬天来了,外面的天气冷的可怕,裴煜拢了拢身上大衣,单薄的身影在银色的光中显得格外的孤寂与凄凉。
他看着手里的袋子,嘴唇轻抿,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要去调查局,用桑一的dna去做鉴定,确认她和那些案件的凶手dna是否一致。
桑一站在卧室的窗户边,一旁的花盆里还有未渗进去的牛奶残留在泥土表面,她看着裴煜的身影,眼底一片冷然。
她也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
她理解裴煜做的决定,也猜到裴煜会做出这个决定。
她换了一套衣服,也出了家门。
她按响桑七家的门铃,站在门口,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
桑七打开门,看着她挑起眉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桑一拽了拽脖子上的围巾,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人醒了吗?”
“醒了。”桑七关上门,跟在她的身后,“在二楼,不过她是不是被毒哑了,我问她什么都不说。”
桑一没答话,径直朝着楼上走去,她推开卧室门,桑五半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呆滞的看着窗外。
桑一脱下外套走了过去,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指甲,没有说话。
她在等桑五的解释。
半晌,桑五缓缓转过头,看着她机械的开口,“顾宸死了。”
桑一挑起眉头,“什么意思?”
“他不是顾宸,四年前,顾宸就死了。”
桑五的语气很平和,徐徐的讲述出她知道的事。
桑一听完后恍然大悟,她一直就奇怪顾宸的突然转性,原来如此。
顾宸当年并没有抛弃桑五,他是真的想救桑五出来。
可他当时正在查人口失踪案,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当年桑实验圈禁小孩的福利院,他打算将这件事上报,却在递交报告的路上出了车祸。
当场丧命。
那些人却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只以安排顾宸国外受训为由,给顾家搪塞了过去。
实则是安排另一个人整容成顾宸的样子,顶了他的位置。
恐怕顾家这辈子都不知道,他们的亲生儿子,早就已经变成了一捧黄土。
桑一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我知道你不想活着,既然如此,那就死的有用一些,别白白浪费了你这条命。”
桑五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桑一走出卧室,看向站在走廊外的桑七,淡道,“监视她的人处理干净了?”
“当然。”桑七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跟着桑一一起下楼,“我办事一直都很有效率。”
桑一点点头,“别告诉裴煜我在这儿。”
桑七邪笑道,“宝贝儿,离家出走可不讨男人喜欢。”
桑一半抬眼皮看着他,“你说话也不讨女人喜欢,难道你今晚不是被我母亲撵出来的吗?”
桑七朗声一笑,将胳膊搭在桑一的肩膀上,“宝贝做的对,裴探长长得那么好看,总归是要吃点爱情的苦,我不一样,我长得丑。”他晃了晃手臂,笑的非常狗腿,“所以,你要不要跟我透露一些关于你母亲的消息,美人儿太难讨好了,总是生气。”
桑一将桑七的胳膊甩了下去,走到吧台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淡道,“明天是我母亲生日,你现在去准备或许还来得及,她喜欢白色山茶。”
桑七愣了一下,飞快的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跑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谢啦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