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凤筠堆起笑将地上的阿恒扶起来,试探道:“阿恒小兄弟,昨晚是哪几位婢女照顾我的?实在多有麻烦了。你把她们叫进来,我认一认,等我回了凤府必要给她们包一份厚礼。”
阿恒忙道:“不敢不敢。王爷为了您的清誉着想,并没有让任何婢女进来服侍。现下除了我,整个山庄没有一人知道凤大小姐在此。而且,王爷考虑到今日您离开时,恐不愿身份暴露,所以已把山庄所有婢女侍从都遣去别处了。这下您尽可安心了。”
凤筠一僵,重新问道:“所以,王爷昨夜把我安置在这间屋里,然后就离开了?”
阿恒心里只以为凤筠是他家主子隐秘的相好,此时是嗔怪王爷对她不闻不问呢。
他忙替他家王爷找补道:“怎么会呢,昨夜是王爷亲自照顾您呢,直到四更天才走的……”说到后面他都有些脸红了,心想这凤大小姐看来昨夜真是醉狠了,竟连她和王爷之间做了什么都要来问他,他哪能知道呢?
段少允照顾她?
他能把她带回来过夜,没让她流落到某个荒郊野岭,已经够大发善心的了。她还真不信他能纡尊降贵、摒弃前嫌来照顾她。
凤筠狐疑道:“当真?那这桶水,又是给谁备的?”她并没有洗过澡,按阿恒的说法,昨晚又只有段少允一人跟她共处一室。
总不能是段少允在这泡澡了吧?他是这里的主人,他没自己的房间吗?他不是说跟她不熟,怎么又突然这么放得开了?这场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啊……
阿恒又被她的问题闹了个大红脸。
给谁备的?不是王爷洗,就是你洗呗。总不能是给鬼洗澡用的吧?这凤大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怎么连这都问得出来啊……
阿恒腹诽着,面上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反正王爷半夜三更从这间屋子离开的时候,头发可都是湿的,整个人还冷得直哆嗦。
庄子里又不是没热水,真不知道他家主子这是图的什么。冷水浴,强身健体?
所幸凤筠只是觉得有几分不解,并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结。她想起了昨天家宴上被她丢下的烂摊子,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一夜父亲他们找不到她的人,恐怕都快急疯了。那批出问题的苏合香刚查出了一点眉目,市舶司的人一直等着她给说法,她得尽快赶回去,一刻都耽误不得了。
思至此,凤筠忙问阿恒要了干净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又去马厩牵出了自己的马,向他一再道了谢,表示抽空必要去紫玉王府登门道谢,这才匆匆赶回京城。
骑马行了没一两个时辰,她便到了家。
这一路上还挺顺利的,唯独就是身上摔伤的地方被马颠簸得愈发疼痛,因此她下马后立刻大大松了口气,揉着伤处缓了好久才直起身子。
下人见到她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大门口,激动地泪都要出来了,忙上来为她牵马,又派人去给将军和少爷等报信。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一夜您去了哪里?老爷发了好大的火,我们可是急得一晚都没睡啊!”管家俞伯第一个赶了过来,又是跺脚又是捶胸。
凤筠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这么大人了,还能把我丢了不成?我就是出去散散心……老头子没难为你们吧?”
俞伯有些为难地觑着凤筠的脸色:“我们倒还好说,不过是罚了些月钱……就是妥妥不大好过,老爷打了她几板子,要不是舒少爷拦着,怕是……”
凤筠没等他话说完,已经急往内院而去。
她还没走几步,她爹、昙舒、两个姨娘等人都迎了出来。
“你上哪去了?你还知道回来?”
凤鸿飞劈头就是一顿骂,凤筠却左耳进右耳出,等她爹喘口气的空当,立刻质问道:“妥妥呢?你打她做什么?”
凤鸿飞怒道:“我打的就是她!让你独自外出,便是她失职。我还嫌打轻了呢!”
两个姨娘一个忙上前拉着他家老爷,给他顺气,另一个给凤筠使眼色,让她服服软,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爹。
其实当年凤筠刚回府的时候,两个姨娘对她多有戒备,甚至还有些敌意。
瘦削的陶姨娘是一个老秀才的长女,会算账写字,凤府的管家权当初就是在她手上的。
陶姨娘为人磊落干练,在打理凤府一事上无功无过,凤筠刚回来便要让她交权,她为此还颇恼恨了凤筠一段时间。
可凤筠有她师父指点,打一鞭子给一颗糖,不仅把管家权夺了回来,后来又用了两年多的工夫才慢慢将手底下的人调理顺。
如今陶姨娘的三个弟弟都在凤筠的铺子里当着掌柜,比之前的日子过得好了不知多少,凤筠也从未亏待过她,她早就放下了过去的芥蒂,乐得清闲,甚至还对凤筠生出几分感激和依赖。
胖胖的苏姨娘则是落魄官家的嫡女,性格温良贤淑。
当初凤筠刚回府时,她见识到了凤筠折磨昙蕊的手段,以及她师父毫不讲理的护短,吓得连话都不敢和她多说。
后来她发现这大小姐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从不曾为难她,这才放下心来。她爹病重时,还是凤筠花钱不眨眼地给她爹治病,因此几年的时间里,两人之间慢慢也培养出了亲人的情分。
因此,每当凤家的这两位祖宗吵起来,她们都极力从中调停,生怕凤大将军惩罚凤筠,或是凤筠把她爹气出毛病。
正当这一对父女吵得不可开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昙舒却突然道:“长姐,你穿的谁的衣服?你的脖子……”
她的脖子怎么了?
凤筠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领口。这是段少允让人给她备下的一套男子衣服,还挺合身的。
可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脖子上隐约可见几个紫色指印,正是昨夜段少允掐出来的。
不是,他也配过问自己的事?要不是他和他小娘总是梗在中间,她至于和自己亲爹吵成这样吗?
想到这,凤筠的火气迅速转移了目标,对着昙舒冷笑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她转而对一名侍从道,“给我拿鞭子来!妥妥受了几杖,我就给你和你娘几鞭子!”
“孽障,你敢!”凤鸿飞大喝一声,冲上去便要动手。苏姨娘把他拦腰抱住,急得汗都从额角往下滚。
“我有什么不敢的?”凤筠挑眉道,“你动我的人,我便从你的人身上偿还回来。这不是很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