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间只觉得颇为好笑,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笑出来。
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家伙虽是驸马,但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娃娃罢了,竟然要教他们一群几十岁的老人做事?
有的人暗暗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下陆知白,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吗?
哪怕这个后门是皇帝,也一样不是经过吏部、中书省的正经程序。
余文昇也有些为难。
但……没有办法,陆知白现在毕竟是右侍郎,还真有这个资格和权力管教手下的人。
余文昇心中暗想:“如果他真胡闹的话,再和陛下说也不迟……”
故此,余文昇说道:“还请驸马示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表态,说:“下官洗耳恭听。”
陆知白扫了他们一眼,虽说他们的心不诚,但他无所谓。
他想起什么来,说道:“去把其他三个部门的人都叫过来一起听吧,对了,再叫书吏好好记录。”
他这么懒,又不是面对朱雄英,讲课便只讲一次。
其他部门也得学学新方法,好提高工作效率啊。
余文昇和李镛,都用有些古怪的目光望着他。他竟然还想闹大,嫌人不够多?
这水部的一干人等,神色也都是莫名起来。
他们有些茫然不解了,这新来的右侍郎,究竟有何等本事,竟是这般的自信,要教所有人记账?
他们开始记账的时候,这位驸马爷,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既然陆知白执意如此,余文昇也不再多劝,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摆了摆手,让人把其他部门的人都叫过来。
大家来到了工部大堂之中,一时间人影攒动。
陆知白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尤其是大纸,好整以暇的,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今日我要给大家讲授一种全新的记账之法——龙门账。”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小声嘀咕:“能有什么新奇的,记账不都那样。”
但碍于陆知白的身份,大家还是安静了下来。
陆知白也不恼,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
“这龙门账,分为‘进’、‘缴’、‘存’、‘该’四大类。进是收入,缴是支出,存为资产,该为负债。”
起初,大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位年老的郎中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心中暗想:“哼,不过是新官上任,弄些新花样罢了。”
其他人也是碍于情面,只能听着,却是满脸的茫然,无精打采。
但随着陆知白深入浅出地举例说明,一些人开始抬起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之色。
“比如我们上个月修缮城墙的费用,便要计入缴;而朝廷拨下的款项,就是进。我们库里现存的材料,便是存;而尚未支付给工匠的工钱,就是该。”
陆知白边说边在大纸上写下关键的字眼。
一位主事皱着眉头问道:“这与我们以往的记账,有何不同?”
陆知白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以往的记账,叫做单式记账法。多有混乱不清之处,难以准确反映财务的真实状况。
而龙门账,是复式记账法,能让我们清晰地看到每一笔收支的来龙去脉,资产与负债的变化一目了然。”
听到这里,大家的神情逐渐专注起来,开始认真倾听。
手中的炭笔也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在竹片上记录着关键的要点。
之前那位年长的郎中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地盯着大纸,若有所思。
更多的人也不再心不在焉,眼睛里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陆知白接着说:“通过进与缴的差额,以及存与该的差额,我们便能准确判断是盈利还是亏损。”
此时,众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以往我们总是糊里糊涂,这下可清楚多了!”有人兴奋地说道。
另一位官员忍不住大声说道:“对啊,以后做预算,可就有依据了!”
陆知白看着大家逐渐领悟的神情,心中略感欣慰。
“而且,这龙门账对于我们规划工程预算、控制成本,都有着极大的帮助。”
陆知白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其实他倒是想一步到位,直接拿出最为科学的《借贷平衡法》。
但这玩意儿太难了,现在大明只会用单式记账法。还是一步步来,先用明末清初诞生的龙门账,给他们长长脑子。
当陆知白讲完龙门账的整个体系,大堂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如此精妙的记账法,我们之前居然从未听闻!”
那位年长的官员站起身来,双目发亮,拱手说道:“陆大人,真是让下官佩服,惭愧惭愧啊!”
余文昇和李镛,忍不住时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惊讶之色。
大家的脸上满是震惊与钦佩,看向陆知白的目光中充满了敬意。
从满不在意到认真倾听,再到发现妙处,最后感到震惊,工部上上下下仿佛经历了一场思维的洗礼。
他们望向陆知白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再也不敢把他当成闲着无聊来玩耍的少年权贵。
人家是真的有东西!
突然,李镛爆发出一声惊呼:“皇上圣明啊!驸马爷真是大才!”
余文昇:“……”
你这,刚才还庆幸自己职位没被顶掉呢。
陆知白微微一笑,望向赵启贤,问道:“听懂了吗?”
赵启贤眉头紧皱,一副痴呆之色,直直的望着他,似乎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余文昇忙道:“赵郎中,你有什么感触,皆可说出来。”
赵启贤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说:“唉,又要重新算了……”
这一下子,原本兴高采烈的众人,都沉默起来。
陆知白倒是笑了,道:“这有什么可怕的,随着你们越熟练,以后账目只会越清楚,越简单。”
赵启贤收起愁色,朝他拱了拱手,一副钦佩之色,道:“下官方才多有不敬,还请驸马海涵!”
余文昇道:“驸马若是在意,便不会与我们讲这些。”
赵启贤点点头,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说道:“但我尚不明白,这单式记账比起复式记账,究竟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