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两天。
下了一场雨,天气凉爽些许。
陆知白仍然延续着家、大学、工部的日常路线。
他每天巡视大学的工地,不仅是看进度,也是看看有没有人中暑。
天气太热了,干建筑活,太辛苦。
他命令,工作时间避开中午最热的两个时辰,宁可晚上多做一些。
即便如此,一共三四百的工匠,每天也还是会有几个人中暑。
陆知白反思之后,觉得……
或许,不应该跟他们说有高温补贴?
补贴之后,一个个反倒是打了鸡血一般,不仅不偷懒,甚至是以中暑为荣。
因为中暑,在这里算工伤啊,不用干活,还有补偿。
中暑的人,还会被其他工匠羡慕呢。
今天陆知白过来,虎着脸。
所有人都赶紧过来,给驸马行礼。
陆知白不满道:“今天又有人中暑?怎么别个都不中暑,就你中暑?
要么是不晓得爱惜自己,要么就是身体太差了!”
陆知白对工程的负责人说:“从今天开始,中过暑的,往后我们有什么项目,就不再录用了。
有什么补贴之类的好事,也都没有他们的份。就这么决定啦!”
听了他的话,所有工匠脸色大变,纷纷露出思索的神色,悄声议论起来。
“啥嘛,偷懒也不行,太能干了也不行……”
“俺今天多晒了两个时辰太阳,幸好没有中暑……”
陆知白当作没听见,摇着扇子回去了。
叫你们卷,哼!
……
随着春和大学的名声,日渐传播开来。
这前所未有的新学校,便成为了南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
京城里近几个月的新鲜事,倒是有不少和陆知白有关。
他早已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甚至,很多人开始梦想着能生出一个美貌的好儿子,说不定能够尚公主呢……
因为陆知白是驸马,关于他的八卦,自然是传播得快一些。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商品的火爆与良好口碑。
不管是在庄重肃穆的朝堂,还是在熙熙攘攘的民间,都出现了一些刺耳难听的私下议论。
这一天。
胡惟庸的书房之中,一些大臣围坐在一起谈话。
他们来自各个部门,却无一例外的都是胡党。
王典轻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神色忧虑地缓缓说道:
“既有国子监这等传承悠久的学府在前,如今这突然冒出的春和大学,着实显得奇怪。不知是何缘由,要另起炉灶……”
赵征宇微微颔首,手抚胡须,应和道:
“听闻这春和大学主要教授工匠的知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工匠之流,向来被视为低贱之业,怎能堂而皇之地纳入学府之中?”
他边说,边偷眼,看胡惟庸的神色。
胡惟庸抚摸着身穿着特制官服的宠物猴,嘴角勾着一抹微笑,并不言语。
于是众人继续讨论。
赵征宇继续说:“那驸马,真是不知所谓,竟敢如此标新立异!
让工匠之学与正统学问相提并论?简直是乱了纲常,坏了规矩。”
刘安轻皱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恼怒:
“我等身为臣子,虽对此忧心不已,却也不敢贸然直言。毕竟陛下颁了圣旨,太子乃是这大学的院长……”
所以。
大学已经开建好几天了,却没有人敢弹劾。
都还在观望,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
王典眼睛一转,说道:“陛下和太子,自然没有错的。只是那驸马,实乃轻狂无礼、不知分寸之徒。
他如此肆意妄为,全然不顾礼教名分,无疑是害群之马,连累了太子的清誉!”
其他人亦是纷纷赞同,都觉得皇上之所以突发奇想,建一个什么大学,完全是受了陆知白的蛊惑。
至于纯良的太子,则是被蒙蔽了双眼,挂了一个院长之名,完全是被当成了挡箭牌啊!
众人越说越是激动,不仅声音越发大起来,就连用词,也是更加激进。
甚至是,有人用出了“奸佞”“小人”等等词汇。
胡惟庸一直面带微笑,听着众人的议论。
他心里,颇有些乐不可支。
陆知白那小家伙,自以为聪明,却不知,已经在朝臣之中,快要人人喊打了吧……
胡惟庸抿了一口茶,嘴上却悠悠说道:
“诸位可知,太子宾客范显祖,这些日子颇为气闷?”
众人沉默片刻。
有人说:“略有耳闻,听说是太子殿下近来的学业出了一些岔子,竟然疏远了儒家经典,要去看什么财货宏论……”
另一人道:“你们听听,这像话吗?范师傅怎么能不着急?”
一人冷笑道:“这不还是因为那位驸马!真是近墨者黑!”
胡惟庸只是垂着眼,微笑,丝毫不急。
太子学业有问题、名声受损,他急什么?
胡惟庸微笑着说:“让陆知白好好折腾,都不准去打扰他。”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开始揣摩起胡惟庸的真实意图。
片刻之后,大家尽管心中很不理解,但还是纷纷应是。
甚至说道:“那……原本准备弹劾他的奏疏,也先压几天吧……”
胡惟庸继续逗弄着怀里的小猴子,笑着,慢悠悠的说:
“猴子的屁股红彤彤,只有爬得更高,才能让人看得更清楚~”
众人一听,纷纷睁大了眼睛,然后点起头来,彼此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一个个的,都开怀大笑起来,赞同不已,说道:
“不错,让他好好折腾。”
“看看他离经叛道的,能折腾出什么来。这大学,根本就是浪费钱粮!”
……
坊间的诸多议论,陆知白自然也有所听闻。
这也是预料之中。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他向来对此不屑一顾。
这实属正常。
古代人本就对新鲜事物抱有排斥态度。
更别说建立新学了。
那帮读书人,特别是那些已在朝堂为官的既得利益者,反对的声音最大。
只因他们并非凭借工匠技艺、科技创新踏入仕途。
所以将读书、儒家那一套,视作生命之重,视为命根子。
他如今在做何事?
搞教育!
教育,对于那些读书识字的知识分子而言,简直就是自留地。
向来只有他们,才掌握着教育的权力。
他们只愿自家的知识代代相传,认定这些杂学统统上不得台面,皆是不入流的东西!
陆知白才懒得跟他们浪费口舌争辩。
毕竟这群人的思想顽固至极,僵化不堪。
与其在这上面白费功夫,倒不如回家亲亲老婆的小手~
再者,这群迂腐儒生之所以敢暗中叫骂,无非是没见过大世面。
等他把大学建成,给他们来上一点小小的科技震撼,这些人自然就会乖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