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野狗原本叫得极为响亮。
可当艾春嗷嗷叫着猛冲过去,那几只狗瞬间吓得夹紧尾巴,一溜烟跑开了。
一众学生虽然大笑起来,却仍心有忧虑,说道:
“这几条狗,瞧着有些疯癫。万一咬人可就糟了。”
又有人道:
“咱们去村里问问是谁家的狗,让他们尽快处置掉。院长可是说过,狂犬病没得治!”
另一个小队,已经抵达村庄。
拉着物资的牛车,很快吸引了村里一些人的目光。
他们脸上,满是羡慕与贪婪。
但有头牛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不动了。
尾巴绷得笔直,高高扬起。
几个学生怎么驱赶,它都纹丝不动。
众人正满心疑惑呢,却猛的瞧见那牛开始拉粑粑了。
噗噗噗!
粑粑直往下坠,落在地上,堆成好大一堆,热气腾腾。
“……”众学生顿时都傻了眼,颇有些不知所措,只想笑。
旁边有个老汉,却是两眼放光,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这牛粪你们要不?”
众学生赶忙摆手,要这干啥。
老汉笑道:
“那便给俺吧。”
说罢,他急忙回家拿来锹和簸箕,将这坨牛粪铲走了。
一众学生看得目瞪口呆。
这难道也是好东西?
不是,这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
夏原吉所在的小队,走了许久也未碰见里长。
但已在一个小村落统计了不少人,也发放了诸多物资。
所有领到东西的人都感激涕零,对他们千恩万谢,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陆知白的吉祥话。
许多学生听得都烦了,叫他们别说了。
夏原吉却毫无不耐之色,还仔细询问他们家中的状况,认真地写在档案之中。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脚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孩子,前面还跑着一个孩子。
母子五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妇人神色既激动又欣喜,询问道:
“听说按人头发放东西哩,是真的假的呀?”
众学生点头,都望着她,说道:
“这些都是你家的孩子?那有不少东西,得让你男人来扛。”
妇人眼眶微红,无奈苦笑道:
“我男人去年从山上摔下来,没了……我公公也不在了,婆婆腿脚不便,在家里呢……”
众人顿时都沉默了。
只见她衣着极为朴素,补丁层层叠叠。
孩子们也是如此,脏兮兮的。
有个鼻涕娃,衣服黑得锃亮,都能当镜子照了。
最大的那个孩子约莫八九岁,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缩着身子。
可神情却十分欢快,眉开眼笑,直勾勾地盯着牛车上的物资。
夏原吉望着这母子五人,心中不禁泛起酸涩,联想到自己。
家里没了顶梁柱,生活实在太过艰难。
其他学生也都沉默不语了。
他们忽然间觉得,院长发放东西,对某些家庭着实意义非凡。
妇人见他们沉默,以为是自家人口众多,惹得他们不高兴,连忙说道:
“我孩子还小,吃不了多少,少给一些也行的……”
众学生赶忙说道:
“该多少就是多少。来,你把大致情况跟我们讲讲。”
说着,夏原吉便开始写起档案。
其余人则忙着计算物资,一点也不少。
之后,众人又把东西送到妇人家里,顺便给她的婆婆写档案。
到了住处,几个小孩兴奋得手舞足蹈,拍着手又蹦又跳。
这个家,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就是靠着山,有不少柴火。
但米缸都快见底了。
那老太太却对他们十分敬重,见他们会写字,便觉得是金贵的读书人。
她一瘸一拐地要去给他们烧水,又叫妇人快去邻居家借茶叶。
几个学生连忙阻拦,说写完就走。
虽说栖霞的百姓大多不富裕,但这样又穷又难的家庭终归是少数,他们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临离开时,夏原吉解开自己的腰囊,从中取出一些折得很小的宝钞。
这些都是他到京城之后,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有时给人写信能得些报酬,母亲也会给些零花钱。
偶尔帮陆知白整理文稿,陆知白也会给他酬劳。
还说他已经不小了,身边没点银钱可不行。
夏原吉原本盘算着,再等些天,过年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有些小收入。
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百货楼必定会打折,那时便能去买书了。
可如今。
看到这一家子的状况,夏原吉心想,书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但冬天没有棉衣穿,是会冻出病来的,小孩子容易夭折。
夏原吉将宝钞一张一张展开,放在桌上,说:
“这是八贯钞,你拿去给孩子们做几件冬衣,再买些肉……”
妇人和老太太都大为震惊,连连推辞不肯收下。
可夏原吉让她们拿着,迅速离开了这家。
其他学生快步跟上来,敬佩地问道:
“原吉,你不是要买书吗?现在就只剩几个铜板了。”
夏原吉道:
“书以后再买也不迟。”
其他学生纷纷点头,满心佩服。
他们虽说也有一些零花钱,却舍不得如此慷慨解囊,不禁感到羞愧……
夏原吉却是面色平静,继续做起档案记录。
不久之后,先前领了米粮、送东西回家的几个青年,又跑了回来。
他们脸上满是笑容,七嘴八舌的道:
“小秀才们,还在发放东西呢,需不需要帮忙?”
“俺爹叫俺来帮忙。”
“你们行善积德,我们出点力,也算是感谢了……”
双方合计一番,确实需要人手。
于是夏原吉等人,便同意了这些青年的相助。
又有人机灵,去隔壁村,把里长叫了过来。
里长再次组织了一些青年。
这下,彻底不用为人手发愁了,进展立刻顺利不少。
……
朱桢那边倒是运气颇佳,没过多长时间,就碰到了一个粮长。
粮长乃是当地的大户,负责税收之事。
陆知白先前已和里长、粮长都打过招呼。
这群孩子虽是学生,可也是侯爷的学生,所以粮长还算客气。
但没一会儿,粮长听到他们称呼一个少年为楚王,态度立刻就从客气变成了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