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那时还没进宫，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纠葛。”李隆泽缓缓转身，他的眼中闪烁着嘲讽的光芒，“其实，朕从来不信。”
    “先皇后就像一条毒蛇一般，喜欢躲在阴冷的暗处伺机而动，她可不喜欢这么简单的就了结了玫贵妃……”
    他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陈锦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知道此刻的李隆泽需要的不是一个回答，而是一个倾诉的对象。
    于是他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亭台楼阁的御花园，无人注意到一个在躲在水榭边的皇子，也让当年的李隆泽听到了一段出乎意料的对话。
    “让她们母子就这么死了，那可就太便宜她们了，我还不知道陛下，他是皇帝，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可是岁月的流逝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即便是那个总带着笑意的妖女，也难逃时光的痕迹。等到她的眼角也像本宫一样布满了细纹，她的笑容，陛下还会喜欢吗？”
    “本宫要让她活着，活着显得本宫宽宏大度，母仪天下，本宫也要好好活着，等着看她容颜老去的那一天。到时候，新的美人入宫，自会取代她的位置。”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阴鸷隐忍的女人，她所追求的并不仅仅是仇人的死亡，她更渴望看到仇人生不如死的痛苦挣扎。
    陈锦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迎上李隆泽的目光，“陛下，有些事情，或许永远都无法查清真相。但是，奴婢相信，时间总会给出一个答案。”
    李隆泽微微点头，目光再次转向这片废墟，“这里，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玫娘娘她……她是个善良的女子，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陈锦轻声劝慰道。
    李隆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废墟之中，任由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向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回宫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锦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这片废墟，宫门缓缓关闭，将这片曾经的繁华与现在的破败隔绝在了身后。
    此时慈宁殿已烛火通明，太后陆凤清自宫外归来，没有进入内殿休息，她静静地伫立在大殿门前的高台上，双眼凝视着凤栖宫的方向。
    然而那里被密集的竹林所环绕，夜色中只显现出一片深邃的黑暗。
    常保公公迅速穿过庭院，走到陆凤清的身旁，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低头禀告。
    “太后，陛下果真去了废宫，陈锦陪着一入内，就在闭门秘祭。”
    说完，他偷偷抬眼，试图从陆凤清的脸上读出她的情绪，然而她的面容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太后从帝陵归来，累了一日，还是早些休息为好。”常保劝慰道。
    陆凤清却仿佛没有听见，她依旧站在那里，口中低语：“若是哀家离世，我这儿子也会如此悼念我吗？”
    常保闻言，眼珠微微一转，他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宫人听到这句低语。
    随后，他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示意周围的宫人退下。
    他轻声说道：“陛下乃太后亲生，不论未来千秋万代的大礼如何，单就母子情深这一点，旁人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
    陆凤清洗漱完毕，安稳地躺在卧榻之上，龙涎香的淡雅香气缓缓渗入她的心扉，使她的思绪逐渐沉淀，心灵得以安抚。
    在梦境与现实交织的边缘，她的意识回到了那个命运多舛的日子——玫贵妃和皇子在凤栖宫葬身火海的那一天。
    那个傍晚，她乔装成宫女模样，悄然前往凤栖宫，意欲与玫贵妃密谈。
    到了内殿，她跪倒在玫贵妃的面前，恳求对方能够收养泽儿，抚养她所生的九皇子。
    陆凤清甚至表示，愿意为玫贵妃铲除皇后，助其一跃成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
    然而，玫贵妃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
    她的眼中闪烁着恐惧，当即拒绝了陆凤清的提议，坦言自己并无野心称后，只愿在宫廷中安然度日。
    她还坦言自己对九皇子的喜爱，也是源于九皇子对祚儿的兄弟情谊，把视她为家人。
    陆凤清当时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判断玫贵妃的言辞是否出自真心，或是宫廷中惯常的虚伪掩饰。
    她在宫中待的太久了，在她眼中每个人都仿佛戴着面具，难以窥见真心。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清梧院的，也许就像是这座院落的名字一样，冷冷清清，不会有任何人关注。
    也就是那一夜，凤栖宫的熊熊大火，不仅吞噬了玫贵妃母子的生命，也改变了整个皇宫的格局。
    皇后被废为庶人，赐鸩酒一杯，连她的母家，曾权倾一时的安国公府也失去了爵位，全族被流放至遥远的岭南。
    陆凤清对于最终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已经感到麻木，反而是清梧院往日那种孤苦寒冷的感觉，又一次如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锦被，将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这样才能抵御那股无形的寒意。
    在沉重的睡意中，她渐渐陷入了深沉的梦境。
    ……
    京城的繁华与富庶，似乎并未给遥远的边境西关镇带来一丝温暖与庇护。
    在军营匆匆处理过身上的伤势后，运粮队长李合川便率领几名小兵，连同司务薛元初和百夫长于衡，一行人迅速赶往镇上，意图深入打探有关粮草丢失的重要线索。
    目前，他们最怀疑的便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养幼院火灾，毕竟，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令人不得不生疑。
    然而养幼院一直以来都是边关流离失所的妇孺们的庇护所，要说她们与粮食被劫有关，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若军营士兵贸然上门询问，恐怕会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恐慌和不安。
    由鉴于此，薛元初提议分工行动：由李合川和于衡出城去打听消息，而他则负责前往养幼院了解情况。
    毕竟养幼院是由兴远侯府开设的，他出面会更为方便，也更能减少对这些可怜人的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