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一阵一阵巨响,接二连三的从狼首山顶响起。
漆黑的的夜空中,绽放出无数道绚丽的烟花,将南山的半边天空照亮。
上百米的高空,五彩缤纷的火花前赴后继,浓烈的烟火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刺鼻而又让人精神振奋。
“哇,好漂亮啊!”
“是啊,每年的烟花都不重样!”
“你们没发现吗,每年都是咱们陈家先出来打样,其他人才敢跟着放烟花!”
今夜正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晚。
狼首山半腰处的陈家大院内一片热闹非凡。
宽敞的院子内,一些个自愿留在陈家过年的佣人,成群结队的围在一起。
男女老少,对着高空上划过的烟花有说有笑。
灿烂光华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仿佛无尽星辰银河都黯然失色。
早在新春来临前,政府就再一次提醒全市人民,禁止在禁燃地区燃放烟花爆竹。
其中狼首山属于名胜,方圆十里都是山脉植被,更是监管的重中之重。
可陈举虎老爷子横踞南山半个世纪之久,骨子里又是非常传统,自然对新规视若无物。
一年一度的团圆佳节,没有半点喜庆的声响哪能被称作神州最重要的日子。
放在几十年前,要是谁家除夕夜晚闹出的动静最小,可是要被整个村子里的人笑话的。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比去年又老了一岁。
一轮烟花完毕,陈家大院内一片狼藉,红色残屑堆积了厚厚一层,
老爷子难得换上红色唐装,负着手站在前厅门口,望着院内玩的不亦乐乎的陈大妞和陈诺,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自家的孩子,不管多少岁,那都还是孩子。
年老年老,就希望子孙满堂。
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名利,但老人从来都不曾正眼看过这二字。
并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初只是被命运逼迫,才走上了这条路。
年轻时是为了有口饭吃,后来就想着让孩子穿得暖些。
结果阴差阳错,还真混出个名堂。
可到了老人现在这个年纪,同辈的强者要么化为黄土,要么还吊着一口气。
争斗了一辈子,还不是难逃衰亡这一结局。
老人啊,现在只想着珍惜往后的时间,多看看孩子们。
最好啊,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陈家第四代出生。
那才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北方,褶皱的老脸挤成一团,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许久后,又轻蔑的哼了一声。
“老匹夫!”
陈万象一身黑色休闲服,立于老爷子身旁,一头白发也遮掩不住他的霸气。
在瞥见老人的作态后,他也是忍俊不禁。
只怕父亲又想到了一生的宿敌任千秋。
任千秋,一个在北陵,闻其名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不世枭雄。
对方和老爷子发家史如出一辙,早年间也是穷苦出身,后来一步步掌控北陵大小黑道。
如果说陈举虎是凭借一双铁拳称霸南山,那北陵的任秋千就是靠一双风云莫测的乾坤腿法,奠定了他北陵当之无愧第一人的地位。
两位老人一南一北对峙数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为了争夺中州的地盘可谓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争斗了数十年可还是无法下定论。
这也就间接导致神州五座超级古城,北陵南山西蛮东桑都有势力扎根,可唯独那占据要道的兵家必争之地中州却一直是座无主之城。
就算无数人对此眼红,可没有一个敢真正在中州插旗,生怕遭到北陵和南山的前后夹击。
虽然老爷子陈举虎和任秋千明争暗斗那么多年,既是水火不容又是旗鼓相当,可有一件事却是任秋千实实在在的落了下风。
那便是陈举虎的孩子比任秋千多。
至于孙子辈吗?
这也是老爷子一直引以为豪的一件事,因为任千秋一个都没有。
“你笑个屁呀笑!”老爷子的余光扫到一旁呲着个大牙笑出声的老大陈万象,被自己的儿子看出心里的小九九,老人着实面子上过不去,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旋即,老人不再开口。
神州大地的新春佳节可谓是盛大而又不同凡响,在狼首山一轮烟花完毕之后,南山各地也是纷纷响应号召,一场烟火盛会自城市外围展开,将南山整个包围住。
听着远处的轰鸣声,陈万象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按照道上的规矩,天大的恩怨也要避开这个节日,否则就会引来南山同道的围攻。
还没等夜晚的寒风起来,他就拿好了一件厚重的黑色皮大氅,披在老人的身上。
“北陵可没咱家那么热闹,说不定任秋千早早的洗完了澡,正躲在被窝里等新年晚会呢!”
看着父亲日渐弯曲的身子,陈万象这位在南山道上雷厉风行的霸主,心中有些唏嘘。
记得年少时,面前的老人可是顶天立地般的存在,光是远远看着,年幼的陈万象就抑制不住心里涌出来的崇拜之情。
可是岁月催人老,如今的陈举虎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慈祥。
和普通的老人别无二致。
陈万象看到父亲脸上的老人斑,用力掖了一下黑色皮大氅,使其更加贴合老人的身躯。
刚想趁着这个问情时刻说两句嘘寒问暖的话,可想到老人一向不喜煽情,他也只好改口说道:“您年轻的时候比任千秋厉害,所以现在更比他多享受几分天伦之乐。”
陈举虎眯着一双眼睛,乐呵呵的盯着前院内那两个年轻孩子,听了陈万象的话之后,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编排你老子不是!”
随后,似是察觉到身上的皮大氅,老人干枯发硬的手掌拍了拍陈万象的手背,感慨的说道:“万象,这些年你也辛苦了!你做得很好,陈家在你手上我很放心!”
得到父亲的夸奖,陈万象双手顿住,反手握住老人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眼眶红红的,像是被漫天的烟火雾气给熏到了一般。
陈举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儿子满头的白发,如树根一般的脸皮在轻微抖动。
此刻,称霸南山的一代和二代霸主,正是少有的温情时刻。
但不多久,两人又并肩而立。
父子间大抵就是这样。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总不拉不下面子再多说一句暖心窝子的话。
其实解释起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孩子不想承认父亲老了,父亲不想孩子担心自己老了。
所以,各自都死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