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蛇鳞赤瞳
赤羽城西郊，一座由青石砖砌筑而成的巨大厂房巍然矗立，厂房内，一排排巨大的熔炉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炽热的火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通红。大型风箱如同巨兽的肺叶般轰鸣起伏，连续不断地将空气吹入熔炉内，灼热气浪裹挟着铁腥味冲天而起，连路过飞鸟的羽毛都被燎得卷曲发黑。
上百名铁匠们光着膀子穿梭在厂房的热浪之间，健硕的肌肉上沾满了汗水，他们的动作娴熟而有力，不断将铁矿送入炉内。后方的铁匠则将炉内熔化的铁水小心翼翼地灌入模具中，等待其冷却成形。
这里是东翰上国的锻造局，由八座巨大的厂房和几十座小型建筑构成，整个赤羽城一半的钢铁都出自这里。
在锻造局的匠人署内，一个穿着红底金纹斗篷的高挑身影正仔细端详着桌上的一排零部件。她的全身被斗篷覆盖，显得神秘而威严，一阵风吹过，斗篷被掀起一角，隐约可见其下闪烁的金属光泽。
“开口误差三丝，蒸汽压力不到八十帕就会断裂，张监正，这就是你所说的最精密了吗？”
暗银面甲中带着一丝机械的冷硬，高挑身影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身后的匠作监。
“首席大人，这一套模具确实已经是我们目前最精密的了，您的要求实在是没办法达到。”
作为负责此项目的匠作监张监正满脸愁容，面对这位新上任的首席工程师，他感到压力巨大。她的要求实在太高，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不行，误差不能超过一丝，目前我们没有高质量的橡胶，只能用配件的精密度来弥补。接下来，将这个项目提升为最高优先级，增设人手，严格按照我提供的工艺流程执行，直到做出完美无缺的模具为止。”
莉莉娅的声音从金属面罩下传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她自从成为首席工程师后，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打造一副身体。在学习了玄机门的傀儡制作术后，她从天工阁的仓库里找到不少熔炉王国赠送的秘银，配合一些合金制作了这副身体，尽管目前只是部分完工，但她的身体看上去已经趋近完美。
“可是首席大人，我们暂时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了。星渊阁和兵部给我们安排了优先级更高的任务，所有矮人技师都被抽调过去了。目前蒸汽机的项目能维持现有的人手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监正为难地说道。锻造局的订单堆积如山，不仅仅是莉莉娅的天工阁，星渊阁、太守府、工部和兵部的订单也源源不断，有些订单甚至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什么任务这么紧急？星渊阁的订单我理解，但兵部的单子让民间的锻坊和铁匠铺接不就完了？”
莉莉娅微微一愣，锻造局的锻造技术无疑是东翰上国最顶尖的。前一批用于销售的武器和盔甲已经制造完毕，目前主要任务是为星渊阁和天工阁服务，偶尔也为炼药阁打造一些炉子。但兵部的订单通常是盔甲和武器，民间的锻坊产能早已过剩，怎么会将订单派到锻造局来？
“首席大人，这是太守大人和上官将军的指示，但具体订单明细是保密事项。”
张监正看着手中的兵部订单，显得有些为难。
“什么订单这么神秘？连我这个首席工程师都要保密？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到底有多重要的订单，竟然比我的蒸汽机项目还重要！”
莉莉娅说罢，伸手便要抢夺张监正手中的订单。她可不管什么保密不保密，只要影响到她的研究，那就不行。
“奥塔斯都小姐，稍安勿躁。此事是君上的密令，并非对你保密。老夫这便说与你听。”
翎少弼的声音从厂房大门口传来。他刚刚走进厂房，便看到莉莉娅正与匠作监争执不休。
“哟，是小翎啊。”
莉莉娅转过头，冲着翎少弼打了个招呼。
“小……你刚刚叫老夫什么来着？”
翎少弼听到这个称呼，顿时一愣，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小翎啊，好听吧。”
莉莉娅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
翎少弼一时语塞，但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奥塔斯都小姐已经几百岁了，叫他一声“小翎”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这称呼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那我改个，就叫……嗯……就叫……”
莉莉娅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新的称呼。
“您就叫我小翎就行。”
翎少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打断了她。
“那行吧，你刚才说洛澄什么密令？”
莉莉娅问道。
“君上密令赤羽卫城，全面备战，做好大军出征的准备。”
翎少弼没有隐瞒，这确实是洛澄的命令。虽然命令是对他们三人下的，但作为天工阁主事的莉莉娅，也没有保密的必要。
“出征……要打仗了？！”
莉莉娅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尽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翎少弼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激动。
“正是如此。”
翎少弼点了点头。
“出征……出征……看来要把蒸汽机项目延后了。浮威！跟我回天工阁！我要把火龙炮和钢铳的项目提到最高优先级，还有三硝基甲苯……三硝基甲苯！”
莉莉娅低着头开始自言自语。
“小翎，给我留十个矮人技师！”
莉莉娅旋风般地出门时，秘银的双脚与地面摩擦出火花，随后扭头露出半张金属面甲说道。
随后她叫上了守在门外的浮威，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锻造局。
“君上总是能遇到一些……嗯…奇人异士！”
翎少弼看着莉莉娅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
……
此时，白丘正站在繁华的赤羽卫城街道上，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客栈。她刚刚在城中转悠时，看见两个奇怪的傀儡在街上行走。其中一个看上去特别精致的女性金属傀儡，还不停地自言自语。这两傀儡招摇过市时太过引人注目，害得好奇的白丘一不小心撞上了一辆停着的马车，裙摆上沾满了泥泞。她不得不先找个客栈洗个澡，换身衣裳。
白丘拎着沾满泥污的裙裾在街上疾走，她在街上连续找了三家客栈，全都客满了。据小二说，今年的春闱即将开始，因为赤羽城临近太守府，许多前来考取朝廷职位和工师大匠的人都前来投宿，导致这一带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
白丘不得不继续在街上寻找，直到她看见街侧的一个院子，院旁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海蒂皇家魔法仓库”。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进了院子旁的店铺里。
“叮铃！”
走进门槛，铜铃轻响惊起满室浮尘。十岁模样的黑袍男孩正踮脚擦拭水晶球，尖顶帽差点戳翻货架上的闹钟蘑菇。
“贵客安好！请问姐姐是来买魔法产品的吧？我们目前有活动，新客首单八折优惠哦。”
小男孩的打扮与之前遇到的名叫凌小真的女孩一模一样。
“对，我是第一次来。”
白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货架上一排排奇异的商品，脸上充满了好奇。
“请问姐姐想要看哪一类的商品，如果有特别的需求可以直接给我说。”
魔法师装扮的小男孩问道。
“没有特别的需求，等你都给我介绍一下吧。”
白丘准备暂时忍耐一下满身的泥泞，视线掠过一个会自动梳头的桃木簪，瞬间来了兴趣。
“看来姐姐是第一次了解魔法吧，请跟我来，大厅里的商品大多都是炼金药品、魔法武器和魔法防具、占卜与预言类道具，但卖的最好的还是功能性魔法道具和魔法类的手工艺品。”
小男孩小步跑到大厅的一排排商品架前介绍道。
“功能性魔法道具可以自由选择载体，比如戒指、簪子、匕首、书本等等，目前在售的有很多，姐姐你看这个，只能发送一或者二的数字戒指，这是能够分辨动物公母的咩咩魔镜，这是能够在五十米内发现魔兽并且能预警的闪光刺剑，这是能够空手接白刃但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老板手套，这边这个是能在一分钟内改变容貌但只能变成兽人的开心假面，这个……”
小男孩一件一件地为白丘介绍着各类商品，当然这些都是目前的热销产品。
“只从嘴上说，姐姐可能还不是很了解魔法，所以请允许我向姐姐展示一下！”
话音刚落，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桃木杖，他将桃木杖转出了一个漂亮的杖花。不等回答，他踮脚用魔杖尖戳了戳白丘肩头，青绿色光晕立刻从杖头扩散开来，附着在裙裾上的泥泞开始簌簌脱落。随后魔杖突然"；噗"；地爆出团粉色烟雾，一股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
“免费的清洁咒，赠送海蒂老板特制的玫瑰香氛。”
小男孩很绅士地鞠了一躬。
“咳咳咳～确实有趣。”
白丘被扑面而来的奇怪香味呛了一脸，但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瞬间洁净了。
“呃…这是正常现象，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里面的商品吧。”
小男孩挥开烟雾，略带尴尬地微笑道。
“里屋里面的商品，大都是没有人买的，所以老板让我全都搬进去了。”
小男孩指了指里面的屋子。
“为什么没人买呢？”
白丘随即望向通往里屋的木门，向里走了一步躲开了刺鼻的玫瑰烟雾。
“倒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商品，因为这些商品没有魔法的人用不了，所以没有人买它们。”
小男孩见白丘有兴趣，便继续介绍道。
“我可以去看看吗？”
白丘走近里屋半开着的木门，向里探了探头。
“请随意参观，里屋的商品大多是魔杖法杖和魔法书之类的，也有一些仪式用品和元素产品，不是魔法师的话根本用不了它们。”
小男孩礼貌地打开了门，示意白丘入内参观。
“啪。”
可能是开门的动作太大，门栓碰到里屋的架子，一本满是灰尘的书本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白丘随意瞥了一眼，这是一本裹着蛇鳞的厚皮书，从外观来看年代已经相当久远了。
“这是…”
她刚开口，一只暗红的竖瞳突然在蛇鳞书的鳞片之间倏然睁开，阴冷地扫过她的双眼。
“这…这本书…是活的？它？它睁眼了？”
白丘愣了愣，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啊？不会吧？”
小男孩也愣了愣，他把书本举起来放到有光的地方仔细端详，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要这个。”
白丘很确信自己看到了那只暗红的竖瞳，她的目光扫过冰冷的蛇鳞，心中似乎有了决定。
“这…这本书好像不是商品…”
小男孩看了看架子上的标签又看了看蛇鳞书。
“不过海蒂老板说外面的东西都可以卖，如果姐姐喜欢，我可以送给姐姐，不过送赠品的话，姐姐今日的消费满十两黄金才行。”
小男孩见眼前的顾客对这本书感兴趣，立即来了个捆绑销售。
“只要它！”
白丘将十两黄金砸在柜台上。
“这…我不能让姐姐吃亏，姐姐还是选两样东西吧。”
小男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顾客。
“不用了，我也带不了那么多东西。”
白丘摇了摇头，拿起蛇鳞书转头便离开了店铺。
“我建议姐姐最好买一个千言竹简，这是天工阁制作的商品，可以翻译这本书上的内容，但千言竹简不是魔法类商品，我们这里没有卖，客官可以去后面街上的灵宝斋看看。”
小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