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小节·灵。
    视角：战健。 时间：十月二十一日，第五十九天。
    地点：联高主校区。
    只听得门外的叫门声，原来还不是小柒他们两个回来了，是别人发的快件到了——话说回来，这年头我又不认识个谁的，闲着没事给我发什么快递呢？……
    我于是把它拿进来，用美工刀切开，看见里面摆着一些药——原来其实是小晴给我买的药到了，除了她之前给我的注意力集中药物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她又给我买了一件衣服——原来其实是一条运动裤。老白见了，不怀好意地笑着对我说：“你还真是，你小子艳福不浅啊！那么漂亮的女老师就这么叫你给收下了？”
    我推了他一下，说：“精神不好的玩意，不就是一件衣裳吗？”
    “不不不，这你就不懂了吧，木头脑袋！”
    “您老人家这又是什么歪理学说啊？”
    “这个啊，叫做以物传情，你就不明白了吧？放在古早时期，那些那男女女之间相互的定情信物也就无过于一件衣裳，一根绣花针或者一双绣花鞋，你现在不光是人家担心你身体健康，还关心你穿得好不好看，这不就是‘以物传情’的事情么？你就不要推推搡搡地不跟人家真好了，我可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姻缘都是有限的，错过了这个说不定就没下个了！”【注曰：依旧是一语成谶之处，仍旧存下，日后必有应验之时。】
    “你快一边子去吧，怎么就把你心事成了这个样？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是王小晴女士的拜把子弟弟，哪有弟弟跟姐姐好的道理了？那岂不是成了乱伦？”
    “哦哦，原来如此，这便是所谓的‘双倍快乐’是吧！”
    我一听有些懵，问他：“啥叫‘双倍快乐’？”
    “你想啊，原本只是师生恋的，现在又带上了姐弟恋，这简直太刺激了！这要是写成故事估计就大火了吧！”
    “滚犊子！小兔崽子满脑子黄赌毒的，也没个正经事，真是见了鬼了……”我刚要继续骂他，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一个很缺德的点子，于是问他：“哦对了，你喜欢看电影吗？”
    “挺喜欢的——不过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打开了自己的床头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六张电影的硬盘，对他说：“这是日本知名的漫画家日野日出志的电影集合，叫做‘豚鼠系列’，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给你看看吧，反正我都看了好几遍了，最近正打算入手一批新的老电影，像什么《速度与激情》啊，还有《金刚狼》啊之类的，所以这六张我就不看了，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不过记好了，晚上自己看的时候戴好耳机，我还要睡觉呢。”
    “啊，好的，你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
    我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然后笑着说：“要不是我准备换新的，谁给你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啊？”
    老白的表情明显放下了戒备，于是说：“好吧，那我就笑纳了——豚鼠系列是什么意思？”
    “日本人取名字有理由吗？看就是了。”
    “我看看啊……《恶魔实验》《血肉之花》《他不会死》《下水道的美人鱼》《圣母机器人》还有《幸运天钻》……看起来好像是那种热血番呢。”【注曰：好啊！好生狠毒！真乃是杀人不沾血刃之举！】
    “你看就是了。”
    我强忍着笑意没有笑出来，而是简简单单摆了摆手——实际上，我是没有看完这几部电影的，而且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再看一次，任何一次都不打算，也不是说剧情不好吧……其实是大部分没剧情。看官，我不好和你描述，但是你最好不要抱着尝试一下不同口味的想法去尝试这几部电影，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就拿世界十大禁片之一的《下水道的美人鱼》给你举例子吧——或者其实，你一听“世界十大禁片”应该就会明白这些电影的含金量了——总之，那个画家找到了一条腰部长了肿瘤的美人鱼，而美人鱼最后满身都是肿瘤……算了我不回顾了，我晚上还要吃晚饭呢。而且刚吃完中午饭也没多久，饭好吃，还不至于强行催吐，要是好奇的自己去网上查一查就知道是怎么个故事了……
    总之，我把这一卷电影交给他，就是我对他的报复——这小子我已经忍他很久了，他今天必须为了他的嘴皮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或许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坏笑，或许是被封面上那条漂亮的美人鱼吸引了，总之他没有对我起任何疑心。
    对了，要是你问我这些影片的碟子都是哪来的，那我可以直接指认出来一个人，也就是我原来的上司“风暴”大人。在他自杀以后，我们就开始收拾他的遗物，我好巧不巧地翻到了他的一大堆电影收藏，虽然说其中有不少是很好看的电影，诸如《地心引力》《肖申克的救赎》之类的，但是挡不住这些录像带并不能引起我足够的兴趣，所以基本上全都交给李瑞他们了。剩下了几张都是我相当好奇的，比方说刚刚给老白的“豚鼠系列”，还有知名的禁片之王，《索多玛一百二十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风暴”明明没有一个能够播放这些旧时代dvd的播放器，却还要收集这么多存着。总之我先是找人把那几张dvd的内容都给导出来，然后又尝试着看了几部——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一点错误都没有，我真的很后悔看了这几部电影。
    所以，我不能让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我自己被恶心过。【批曰：缘己身淋过雨，故而必将以雨水浇灌所有。】
    扯远了，当初收拾赵子武的遗物的时候，心里其实挺难受的，毕竟他走的时候没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陪着自己，他是在自己的大仇得报以后，独自一人死在了清冷寂静而杳无人烟的夜晚之中。他看着自己的仇人被自己亲手虐杀，然后又仿佛看见了自己那已经死去的哥哥，孤苦伶仃……孤苦伶仃吗？
    这或许就是我感觉分外凄惨的原因吧，因为沾染了“同病相怜”的成分在里面，或许就是因为我们同样的悲惨，所以我才会想起来想要去他的墓前好好祭拜他一下。
    那些dvd，早已经不知去向了，但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遗留下来的如果只有物质，那么这个人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慢慢消失——随着留下的物质慢慢地彻底被时代淘汰，彻底被人们淡忘，这个人的生命也就彻底失去了曾经存在的证据。
    想着想着，终于把小柒他们两个人等回来了，我们两个人就像是计划好的那样糊弄着他们两个人，只告诉他们三号来了的事情，叫他们两个人多加小心，然后又说了说闲话。闲聊之余就谈起来一件六年以前的事情——这还是因为我从小晴给我的快递盒子里面拆出了龙涎香和香炉，他们当场就想起来六年前小晴经历过的那场火灾——说实话这个联想能力也是绝了，怎么就直接想到那里了？但是在谈话之间我至少还是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方说，我们这里的暖气供水还有供电，因为当初德国人设计的原因，都是和周围的居民区还有火车站连着的，因此冬天的时候暖气才会那么给力。还有，因为火车站的缘故，这里的居民们用水始终比别的地方要便宜一些。
    不过这也都是闲聊而已，真正的有用的事情我们自然是一句没有谈的——这样最好，我们避免谈及这些事情，或许也能够让自己中午能够好好睡一觉。
    睡醒之后自然是又回到了教室里面，我看见小晴的一瞬间，脑海里面就立即闪过一阵奇怪的画面——这画面像极了火灾的现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见，但是我明显听到了哭闹的声音，还有大火熊熊燃烧噼啪作响的声音。
    我捂着头想了一下，问小晴：“你刚刚……也看到了？”
    小晴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她真的回想起来了，但是为什么她的表情这么忧郁呢？那次火灾看样子还是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吧……
    但是为什么我也会看到那个画面呢？……我不明白，我也不理解，尤其是那种绝望而又凄惨的哭闹声，像极了……为什么我会想要找一个相似的声音来指代呢？这明明就是她的声音啊，而且是在大火之中的，极度悲伤而且痛苦的声音……
    也许就是因为老白说的所谓“传情”吧，我们两个刚刚就在共享自己眼中看到的和耳中听到的一切……
    这种感觉并不好，对于小晴来说无异于重温了一次自己这辈子最为恐惧和绝望的瞬间——这感觉我当然经历过，因为我去过霍兹岛不止一次。
    看见她难受的样子真的令我很难过，但是我又不是她，不能替她分担痛苦……我真的做得还不够，这一切都是三号以及她身后的所有恶棍一手造成的，只有快点解决掉它们，大家才能够离开这种苦难……或许吧。
    有一种可能，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一切苦难本就不是鬼神造成的，缔造者在大部分时间之内其实就是人类本身……
    这样想来，人未免也太可悲了，一手制造了自己经历的一切苦难，到头来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不就是“缫茧自缚”了吗？【批曰：正是如此，故而本书才会存在，日后的故事也就会出现，判词之中亦有提及。】
    不过最令我感到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我睡下的时候，早就已经把今天给老白的那一叠电影碟片给忘得干干净净，以至于老白在院子里打开公用电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小子真会享受，一边吃着自己烤的鸡翅一边看电影。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了刚刚，我们因为自由活动时间长，所以九点多就睡下了，然后现在大概是十点多吧，我感觉有一个人一直在努力地推醒我。我于是试探性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结果第一眼就看见了美人鱼那浑身上下长满猩红色肿瘤的尸体，于是吓了一跳坐了起来，看见老白正戴着耳机，一脸想要杀人的样子。
    “你！你给我看的是什么？！你是人吗？！”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于是得意而且嚣张地笑了出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