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笑够了,看向卷首,只见上面写着未写绘制时间,仅衿“雍熙世人”1一枚。
朱予焕不由一愣,笑着问道:“这是爹爹的私章吧?先前还没在奶奶那边见过尚宝女官管过这枚章呢。”
王瑾应声,道:“是陛下刚着人新制的印章,私下用着玩的,不归尚宝监管。陛下听闻殿下在外间茶坊挂了各类书画供学子赏玩,说是殿下若是喜欢,也可以拿到外面去挂,所以做了这么一枚章用于落款。”
这消息倒还真灵通。
朱予焕察觉到胡善祥的目光,笑嘻嘻地说道:“宋人常说四大风雅,点茶焚香、挂画插花,这几个月正好是各地的学子入京备考的时候,焕焕便想着也借用一些风雅之物吸引客人嘛。”
胡善祥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啊……”
吴妙素闻言打趣道:“看来陛下也要借着茶坊和那些画家一较高下呢。”
人人都知道这茶坊背后有顺德公主,画这么一幅图,但凡有心思的,都能猜出这画是谁画的。
可见朱瞻基这幅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朱予焕端详这画许久,道:“这狸奴画得如此可爱,我都舍不得挂出去了,若是有个损伤可怎么办?”
这句话倒并非朱予焕故意难为王瑾,怎么说这也是皇帝亲笔,更何况朱瞻基的绘画造诣极高,这画要是传下去,高低也是个国宝呢,后人能看个乐呵,还能让朱瞻基的形象亲民化一些。
瞧瞧,大明皇帝是个猫奴!画画都喜欢画猫,就算是黑胖那也多了几分和蔼可亲!
当然,最重要的是朱瞻基希望借此塑造皇家内部和睦团结的形象,皇子公主一同入像,还是皇帝陛下亲笔丹青,可见感情有多好。
王瑾只当朱予焕是逗乐,笑道:“殿下若是想要,皇爷哪有不给的?就是仁智殿的李待诏、倪待诏,都能为殿下作画,殿下喜欢什么画什么。”
朱予焕将画卷重新卷了起来,交给怀恩收好,道:“好,之后我便让人挂在茶坊中间。”她对身边的宫人道:“快去给王大珰搬凳子小坐,再上杯茶。”
王瑾急忙道:“这就不必了,殿下真是折煞奴婢……”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懊恼道:“奴婢险些忘了,陛下还吩咐了,重午那日要携殿下去太子殿下亲临文华殿,为太子殿下挑选先生,请殿下早做准备。”
这下众人都收了笑,面露惊讶之色,似乎是没想到朱瞻基会突然提出要带朱予焕去文华殿,还是参与给太子选老师的事情。
唯有朱予焕爽快地应了下来,道:“我知道了。”
她看到这画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朱瞻基的用意,王瑾这一番话则是更让朱予焕笃定自己的想法,因此并不意外。
不就是想开个新闻发布会证明一下吗?这还不简单!
王瑾传完陛下的旨意便出了坤宁宫,没想到恰巧韩桂兰带着几个宫女从外面回来,她见王瑾从坤宁宫出来,吃了一惊,见礼道:“王大珰。”
王瑾知道韩桂兰如今很得顺德公主重用,因此和颜悦色道:“韩姑娘这是办差回来啊?”
韩桂兰笑道:“是啊,殿下说流星不中用了,让御马监择日为它找个伴儿,多下几匹马,将来太子和皇次子练习骑射的时候保不准能用上呢。”她见王瑾看向身后几个宫女手中的托盘,接着道:“殿下说了,流星到底是她的马,总不能让御马监白白照顾,该有些赏钱,我便跑着去了一趟范大珰那里。”
王瑾和范宏都是交趾人,两人算是老乡。王瑾也和他说过御马监的事情,自然知道朱予焕让韩桂兰去送钱,无非是给御马监上上下下补贴一点。毕竟上次马场那事本就和御马监的太监们无关,这样扣了月俸,就算是奴婢也有怨言,可谁敢埋怨皇爷?还不是把事情都算在公主和贵妃的头上。
朱予焕要是不出这钱,范宏就得自己掏钱来养活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保不齐心里不舒坦。顺德公主给钱也是卖个好,更是表示自己的无奈,免得得罪了这些太监们。
王瑾笑道:“殿下一向体上恤下,宫内宫外哪个不夸殿下一句好啊。”
韩桂兰闻言只是道:“那就承大珰吉言,奴婢先回去向殿下复命,不敢耽误大珰。”
“应该的。”
见韩桂兰离开,王瑾身边的学徒忍不住道:“这韩姑娘怎么话里带刺儿啊?”
王瑾瞪他一眼,道:“多嘴!不怕小命没了!”
“奴婢不敢了……”
王瑾这才叹了一口气,道:“上上下下的,真当皇后娘娘和顺德公主没脾气?这二位是念在宫人们出身卑微,不对咱们这些宫人发作。换成是别的贵人,还有御马监的好吗?”
况且这母女二人原本有多难,王瑾也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顺德公主争气,今时今日的后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胡皇后怜贫恤苦,对宫人十分仁慈,哪像永乐朝那会儿,走着走着脖子上面就没东西了,连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换成是谁,也不希望胡皇后倒台。
“大珰说的是,咱们当儿子的,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娘娘和殿下。”
坤宁宫内,待到王瑾离开,胡善祥这才有些忧虑,道:“陛下要你去文华殿做什么?你听日讲的时候虽然也去过,可这次是为太子挑选先生,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妙素倒是若有所思,道:“兴许是公主平日里和先生们接触更多一些,陛下想着听听公主的意见?”
朱予焕喜欢吴妙素这个说法,立刻点头道:“吴娘娘说得有道理。这侍读讲官,我熟悉的没有十几号,至少也有六七人,学问见识也都有些了解,找我自然不会有错。”
胡善祥光是看她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见她这样轻松揭过,可见是胸有成竹,只好道:“既然要去文华殿,恐怕少不了要见三位杨学士,到时候说话要小心些,不能随意。”
朱予焕心想哪用得着她说话,朱瞻基一个人就能来段单口相声,她只要做一个配合表演的吉祥物就够了。
到底她在坤宁宫中结结实实躲了一个月,连日讲都不去了,这些侍读讲官们也许久不见朱予焕,估计也有不少流言是从这些讲官们口中出去的,她也该露脸让大家看看,顺德公主平平安安的。
“焕焕知道了。”
朱予焕见妹妹在旁边若有所思,有些好笑地问道:“怎么看画之后就不说话了?”
“雍熙世人……”朱友桐眼前一亮,道:“姐姐,我也想要一枚章,到时候就能在我的画上留痕了!”
胡善祥没想到她站在那里是在想印章的事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回头让人给你刻一个就是了,亏你想得那么认真。”
朱予焕笑道:“那你得先给自己取个号,这字号都有个来由,往往是出自古籍,想好了让我们都帮你看看。”
朱友桐顿时对放风筝不感兴趣了,蹦蹦跳跳地往朱予焕的书房去,显然是去为自己找字号了,只有朱祁钰一脸懵,道:“鹅鹅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