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柔被从战俘营押解去贾诩帅帐,途中发现投石车阵地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噼啪啦木材烧毁的声音,庞柔心中嘀咕,“难道有第二批敢死队来偷袭了?没听到动静呀。”
进到帐内,贾诩一脸阴沉地问道“你是南安庞家的?”
“南安庞家,不是受马家恩惠吗?我还以为庞家也是个有血气的世家。”贾诩讥讽地说道。
庞柔羞愧的低头,叹息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是为了族人和我弟弟,我也就弃官归田了。”
“庞德将军怎么了?”贾诩问道。
庞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马腾死后,庞德气愤不已,当即带着手下兵卒就去为马腾报仇,但是庞德只是马腾身边一个前锋将军,手下只有三千兵卒,被韩遂轻松击败俘虏。
韩遂忌惮庞家势力,也想着多得到地方势力的支持,就给庞柔开出条件,只要庞家对外宣布支持韩遂,他在其帐下任职,就会放过庞家,也不会杀害庞德,庞柔为了全族无奈答应了。
贾诩思虑一阵,说道“好在你们庞家也是主动避战,前期窝在城内未与我汉军厮杀。现在给你们庞家一个机会,你们是否愿意?”
庞柔直起身板说道“愿闻其详。”
“我已经将投石车焚烧殆尽,然后我会放你和十余骑回去,这样你就可以谎骗韩遂偷袭成功,待取得他的信任后,我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擒拿韩遂。”贾诩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庞柔想到自己被押解过来时,投石车阵地的确在焚烧什么大型物,原来真的是投石车。庞柔情绪激动又疑惑问道“庞某只是个罪将,何能让贾大人如此操心?”
贾诩明说道“灵帝时期,中平元年,那年的凉州军伍察举,贾诩有幸在列,得益你祖父庞公力荐。你和你弟并不是真心与汉为敌,当年庞公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也要给你一次机会,敢不敢?”
庞柔跪地砰砰叩头,说道“您就是贾龚将军的故子吧?我等幼时听祖父说起过。此生还能再做汉臣,是乃祖先荫庇,哪怕身死,罪臣也要一试。”
贾诩欣慰地走过去,解开庞柔身上的绳索,说道“好!不愧是庞公之后,那群俘虏中,你亲选几人,切记要信的过的,我会佯装斩杀他们,但是是将他们带回给你,你等不做停留连夜回城给韩遂复命。”
庞柔重重点头,说了几个名字,这几人都是与他从小长大的伴同, 最为忠心。贾诩很快交出几人,给庞柔简单抹上烟灰,污血后,将他们放走。
庞统走到近前,伸着大拇指,佩服地说道“贾大人,真是好手段呀,这么好的故事,我怎么想不到呢。哄的对方一愣一愣的,被卖了还要给你数钱。”
贾诩望着远去的庞柔,淡淡说道“谁说我说谎了。”
“呀?!”庞统惊呼道“你真烧了投石车?!哎呀!”庞统心疼地往投石车阵地跑去。
“也不全真。”贾诩看骗到了庞统,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九头鸟也有被骗到的时候,投石车我才舍不得,没烧!”
庞统恼怒回来,捶了贾诩胸口一拳,骂道“你这家伙,嘴里没句实话!”
贾诩拱手赔礼,“莫气莫气,我请你喝酒,除了投石车没被烧,其他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给他们庞家一次机会。”
庞统眼珠子提溜一转,笑着拉贾诩往帅帐走去,“这里面有故事,快快,说给我听听,你是欺负庞家的姑娘了?”
“休得胡言!”贾诩挣脱庞统的手,说道,“只是还一份恩情罢了。”
贾诩祖上也是官宦世家,先祖乃是西汉长沙王太傅贾谊。历经两百多年,到贾诩祖父贾衍时,还能做个东汉兖州刺史,可到父辈时,其父贾龚只是凉州一名轻骑将军,为此举家搬迁到了凉州。
可惜其父也不长命,凉州苦寒之地,再加上常年征战,一身伤病,最终在贾诩年少时病逝。失去父亲,家道中落,但因贾龚为人仗义,还有几个过命的战友会不时接济贾诩两兄弟,提供些银钱供其读书,这里面有一人就是庞德的祖父。
磨砺十年,青年的贾诩踌躇满志,想着入仕大展宏图,却因为家道中落,既没银钱行贿,又无家世背书,接连两年都被州牧官员无视,得不到察举。
在幕府里面做刀笔文吏数年的他,心灰意冷,人也逐渐堕落,只想着与捕快、衙役怎么欺诈穷人钱财,喝酒吃肉。一日贾诩在青楼醉生梦死,被人一桶凉水泼醒,贾诩刚想怒骂是那个不长眼的,抹干水渍,发现竟然是庞公。
面对长者的责骂,贾诩也不敢顶嘴,足足被骂了半个时辰。最后庞公给他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浑浑噩噩在这里做一个刀笔小吏,二是现在世道不太平,各地匪患兴起,军功也是一门出路。庞公愿意卖个老脸,推荐其参军入伍做个督尉,也算个地方军中层副职。
贾诩对庞公感激不尽,重新燃起青年之志,选择入伍参军。贾诩始终记得入伍那日,庞公一人在城门口给他送行,临别之际,庞公给了他一袋银钱,说道“文和,你机敏善察,能谋会断,有先贤张良、陈平之智也,他日达青云之时,若老朽子孙不肖,望能提点一二。”
听完贾诩所说,庞统敬佩不已,“庞公慧眼如炬呀!拾得一颗好明珠。”
贾诩给庞统再次斟酒,自嘲苦笑道“我那是什么明珠,不过是位老者对少年说的激励话罢了。我父在军中待他就如兄长,庞公不忍看故人之子如此颓废而已。不过他那桶水的确浇醒了我,也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贾诩将酒一饮而尽,两眼微微湿润。
庞统也饮下美酒,说道“好在,庞柔两兄弟未误入歧途太深。但是他的确已投韩遂,陛下那边不好说呀,还有其他同僚...”
“所以,我才要庞柔做这个内应呀,他在金城内举义投诚,开了城门,我就可以对陛下说他是忍辱负重,假降的韩遂。”贾诩解释道。
“贾兄真是计之深远呀,我说本来要屠杀的敌军,贾兄怎么都只是捆起来了。”庞统饮着美酒,笑着说道“放心贾兄,只要庞柔是真心投诚,开了这城门,让我们顺利拿下金城,这戏我陪你演完。”
贾诩听完,再次亲自给庞统斟上美酒,恭敬道“那就有劳世元兄了。”
庞统哈哈大笑,“你又是请我喝酒,又是兜兜转转给我讲这些故事,我能不明白你的深意吗?放心我不会点破,在陛下哪里乱说的。”
贾诩一脸欣慰,对着庞统拱手施礼。
庞柔特意在金城外绕了一圈,给几名亲信交待好后,再带着大家返回金城。金城军议殿内,韩遂一把抱住进来的庞柔,感激说道“庞将军,此役你是头功呀,没了那些投石车,金城就无忧了。”
虞言走过来,上下打量庞柔,说道“庞将军辛苦了,只是城外投石车阵地火起之后,你们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城,这是为何?”
庞柔出城后,虞言就一直守在城头观察。当看到投石车阵地火起时,他高兴异常,应是庞柔得手了,可是等了半个时辰都未得到庞柔回来,不由让他产生了一些怀疑。
面对虞言的疑问,庞柔也早有应对。
只见庞柔一脸不满的回答道“虞先生,我等出生入死,你却在怀疑我等?我们杀入敌阵,被堵了回撤道路,大家只能往山林逃窜脱身,我有幸得以逃脱,不能就抛弃了兄弟们吧,在约定地点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未再等到有兄弟回来汇合,哎,想必他们都已经...”
庞柔的话让韩遂、虞言一脸惭愧,虞言拱手致歉道“是我失言了,请庞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
韩遂也忙打圆场道,“虞先生,快快道歉。今日庞将军立了大功,我现在封韩将军你为讨贼将军,从后勤军调整为城防守卫军,负责西门的城防。”
庞柔跪地谢恩,然后请示道“韩将军,我是否可以探视下我的弟弟庞德。”
韩遂与虞言对视一眼,佯装大度说道“对对对,庞将军劳苦功高,你先探视下,等打退汉军,一切尘埃落定,本将军亲自迎庞德将军出狱。”
韩遂一句话就绝了庞柔求情释放庞德的念头,但是庞柔也没往心里去,他只想见到庞德,将信息传递给他,让他做好准备。等到里应外合那日,他会怕派人劫持牢狱,解救庞德。
次日清晨,韩遂、虞言走上城头,望着汉军投石车阵地一片焦土以及一些高度炭化的原木,开心不已,韩遂大笑说道“没了此投石车,看汉军还能奈何我等。”
只是韩遂、虞言没想到的是,那些巨大的投石车都是拼接组装而成,在焚烧前,贾诩早命人拆卸搬运走,只是在投石车阵地,放置了许多粗大的原木进行焚烧而已。那十数台投石车,在后方营寨安置的好好的。
为让庞柔更加被信任,贾诩带领大军三面围城,佯装气急败坏的样子,叫嚣着要破城一雪昨夜耻辱。汉军围着金城打了一日,败退而回,韩遂乐呵的不行,直夸庞柔是自己的福星神将。
汉军刚退不久,西域联军就从西边狼狈不堪的败逃回来。
原来昨夜他们按照地图入了山道,结果怎么都走不出去,困在山谷。最后气急败坏的西域联军暗想汉军主要目标是韩遂,应该不会对他们穷追猛打,最后选择冒险走大道击退马岱返回西域。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未赶到乐都,中途就中了严颜将军的埋伏。严颜将军经验老道丰富,选了一处绝佳的,山谷高地,全军提前造饭,每人备好三日干粮,潜伏下去后,就不能在乱动,若被敌军发现者,一切军法处置。
严颜大军在山谷埋伏了两日,几波西域联军的暗探过去都未察觉发现,等他们进入埋伏圈时,先是山中巨石滚滚而下,截断了西域联军退路,接着就是漫天的飞石和箭矢,等这些结束,西域联军已经死伤过半。面对严颜大军的冲锋,纷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面对西域大军的求援,韩遂毫无反应,他现在可不想冒险放他们进来,被汉军钻了空子偷袭。现在的他烧毁了汉军的投石车,又有坚城驻守,城中粮草够大军吃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汉军自然缺粮褪去。
西域联军叫门不应,气的在城下破口大骂,气恼的韩遂下令守军射箭,这些兵卒想到西域联军攻城首日在城内的所作所为,各个来了精神,箭矢暴雨般倾泻而下,西域联军死伤一片,只能再次往西逃离。
刚逃没多远,迎面撞上了追来的严颜,严颜也不啰嗦,直接下令大军列阵,发起冲锋,西域联军已无战意,不一会就四散溃逃,纷纷往山林中窜去。四大西域联军将军,被严颜斩杀了三人,其中一人丢盔弃甲,装扮成普通兵卒才得以逃脱。
严颜剿灭完西域联军,带着剩下的一万多精锐,就地在金城西面驻扎。如此,汉军正式对金城形成了四面包抄。
韩遂看到金城被四面包抄才感觉到不对劲,两月前,自己还意气风发统御十几万大军预备拿下雍州入驻长安。现在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身边盟友死的死,跑的跑,金城内只有自己的四万多大军了。
韩遂醉卧在自己帅座上,举着酒杯,忧愁地询问虞言“先生,我们还有机会吗?”
虞言看着毫无斗志的韩遂,也是失望地劝慰道,“坚持就是胜利,现在两边就是熬,谁先熬不住谁就输了。”
韩遂嘴上应付着,可是人还是懒散着躺着,他已经两日未去巡城了。虞言看韩遂没有起身的意思,叹息一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再次独自一人去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