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众人反应，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慕奕承抓起手机，试图问清楚，可再次拨打过去，就发现这个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是虚拟号，打不通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和沉重。
    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一个母亲可以为孩子做到什么程度。
    只要可以救回蔓蔓，他们都相信姬雪鸢会毫不犹豫得去赴死。
    可这对于林蔓蔓来说，何其残忍。
    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母亲用命去换她的存活。
    告诉姬雪鸢这个消息，就等同于做了选择，成为逼死林蔓蔓母亲的罪魁祸首。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现在就去想办法定位这个手机号。”桑晚宁从慕奕承手中抢走手机。
    “没用的。”厉枭霆提醒她，“慕奕承不是说了嘛，这是虚拟号，查不到定位。”
    “可是......”桑晚宁咬牙，眼眶已经止不住得红了起来。
    这样的抉择何其残忍，他们谁能去开这个口。
    “厉管家，姬伯母在楼上吗？”厉枭霆有气无力得开口。
    厉管家面色沉重，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在。”
    “好。”厉枭霆起身朝着电梯走去，厉曦月立刻挡在他面前，“哥，你疯了吗？就算是要告诉伯母这个消息，也不应该是你去！你想让嫂子恨你一辈子吗！”
    “没错，枭霆，这件事决不能你去说。”季时晏也趁机拦住他。
    厉枭霆当然知道他的选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无论谁去说，都无法免于良心的谴责。
    这是他和蔓蔓之间的事，他不能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在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只有他和慕奕承与这件事有直接的关系。
    而这个消息，更不能让慕奕承来开口。
    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的母亲，这样的选择无异于是要他的命。
    “你们让开。”厉枭霆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承受。”
    他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蔓蔓和她母亲的准备。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蔓蔓和她身边的人再收到任何伤害，只是，要委屈了姬伯母，先稳住带走蔓蔓的这帮人。
    “哥，你就听我的吧，你和嫂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不能这样。就算要说，也是我去说。”厉曦月急得都快哭了。
    桑晚宁也走上前挡在楼梯前，“枭霆，你听曦月的，这件事不能冲动。”
    “你们不用纠结谁来告诉我了，我都已经听到了。”
    女人清冷的声音自楼上响起，姬雪鸢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休闲装，长发盘起，神色坚定得走了下来。
    众人看见她出现，皆是一愣。
    “姬伯母......”
    “母亲。”慕奕承低下头，藏起脸上痛苦挣扎的表情。
    姬雪鸢走到他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傻孩子，你不用觉得抱歉，这样的选择无论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去做。”
    “这件事，我其实早就有预料了，所以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自责，也不要觉得无法面对我和蔓蔓。特别是你......”她看向厉枭霆，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和喜爱。
    “你是蔓蔓选中的男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清楚得看到了你的担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给蔓蔓幸福。”
    她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到了谷底。
    “母亲，打电话来的那个人，是你认识的人？”慕奕承希望抓到一些更有用的消息，才能想办法挽回目前这种局面。
    姬雪鸢点头，“当然认识。”
    这个女人的声音，她永远也忘不了。
    “她是你父亲林震霄的妹妹，叫林秋棠。”
    当初，姬雪鸢嫁给林震霄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林秋棠的疯魔。
    林秋棠并不是林震霄的亲妹妹，而是他的父亲曾经资助收养过的女儿，但林家对她很好，从没有因为她与林家没有血缘关系，就对她厚此薄彼。
    林震霄也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只是时间的流逝之下，有些感情却变了质。
    林秋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像是雏鸟一样依赖并且爱上了林震霄。
    在得知林震霄心有所属，并且很快就要结婚之后，她就彻底恨上了姬雪鸢，把她当成了此生宿敌。
    “她觉得是我抢走了你父亲，让她失去了一生最爱，可实际上你的父亲从未对她产生过除了兄妹以外的感觉。”
    慕奕承没有想到，母亲与父亲之间，竟然还横插着这么一个疯女人。
    “可这一切跟您有什么关系？这林秋棠真是个疯子！”桑晚宁忍不住骂道。
    感情的事情，怎么可以勉强。
    姬雪鸢轻笑，“所以说，她不置我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抓走蔓蔓也只是为了引我出来。”
    “既然阿姨认识并且了解这个女人，那这局就有机会可以破了，要不我们找一个人假扮阿姨，然后引出林秋棠？”季时晏提议。
    “不行。”姬雪鸢摇头，“林秋棠从小就跟在林震霄身边，精通换皮之术，寻常的手艺瞒不过她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她太了解姬雪鸢了。
    哪怕她的一个眼神不对，林秋棠都有可能会察觉到。
    慕奕承不愿意让母亲去冒险，“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件事没有别的办法，明天我会亲自联系林秋棠。”姬雪鸢当即下了决定，并叮嘱厉枭霆道，“你同我一起过去，无论明天发生任何事，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蔓蔓的安全。”
    厉枭霆点头保证，“您放心，我一定会护好你们。”
    无论是蔓蔓还是他的母亲，他都一定会用尽全力去保护的。
    桑晚宁，“阿姨，你放心，明天我们也一起前往。”
    “我也去。”慕奕承向前一步，“我不能让您一个人去冒险。”
    姬雪鸢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不用去，人去的多了，林秋棠反而会有所怀疑，就让枭霆跟着我就好。”
    她看向慕奕承，再次嘱咐，“你也不要去。”
    “母亲……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慕奕承不同意。
    “行了，奕承，你不用劝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姬雪鸢态度坚决，没等其他人再开口，便上了楼。
    此后无论任何人去她的房间，皆是被她拒之门外。
    ......
    翌日，厉枭霆带着姬雪鸢前往林秋棠发来的地址。
    直到他们站在一望无际的海边，被林秋棠派来的游艇接上，他才明白为何这么多天他们四处寻蔓蔓都寻不到。
    林秋棠在抓到她以后，就立刻到了海上。
    这里的一切通讯设备都是军用级别的，不会轻易被查到。
    所以哪怕他们把整个帝都都翻过来了，也找不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游艇停在一架巨大的游轮下，临上船之前，姬雪鸢轻轻拍了拍厉枭霆的肩膀，“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危急时刻，一定要优先护住蔓蔓。
    这一点，厉枭霆自然是没有忘的。
    “您放心。我不会忘。”
    姬雪鸢满意得笑了笑，跟着林秋棠的手下一起到了游轮之上。
    游船巨大的甲板上，林秋棠一身烟粉色的礼服，妆容精致得坐在西餐桌前，正在品尝美食。
    在她身后不远处，林蔓蔓意识模糊得被绑在一根木柱上，发丝凌乱，海风肆无忌惮得吹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有种破碎飘零的美。
    “蔓蔓！”姬雪鸢心疼至极，本能得向前一步。
    身旁林秋棠的手下伸手挡在她面前，眼神警告。
    她咬牙退了回去，收起混乱的情绪，看向正在优雅切着牛排的林秋棠。
    “你不是想见我吗？我现在已经来了，放了我女儿。”
    林秋棠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这个她恨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这么多年的囚禁生活，流逝的光阴，却根本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她傲骨依旧，那张本该苍老的脸只是爬上了寥寥数几的皱纹，反倒比年轻时，更增添了岁月沉淀后的淡定。
    林秋棠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留不住时间，留不住昔日的容颜。
    可她姬雪鸢什么都不用做，哪怕在水牢里吃尽了苦头，甚至连阳光都见不到，依旧美得让人嫉妒。
    凭什么所有人所有事，都在眷顾她一个人？
    就连她的女儿，也遗传了她的相貌。
    每每看到林蔓蔓的这双眼睛，她就能想到当初姬雪鸢是如何勾引自己哥哥的！
    她踢开椅子，走到林蔓蔓身边，抬起高跟鞋尖锐的鞋跟，狠狠踩在了林蔓蔓的脚背上。
    “嘶~”她闷哼一声，因为药效的缘故无法完全清醒过来，可疼痛的感觉却在瞬间蔓延开来。
    “林秋棠！”厉枭霆咬牙，双目绯红得警告，“别动她！”
    “厉枭霆，你别急啊，现在不就是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了吗？”林秋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半昏迷的林蔓蔓的下巴。
    “这么好看的老婆，和你身边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丈母娘，你来选一个吧。”
    她说完，身旁的手下就掏出匕首，用刀尖对准了林蔓蔓白皙的脖颈。
    “她们俩你谁都不准动！”厉枭霆咬牙。
    “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你要是不做选择，那我就把她们都杀了！”
    在这座游艇上的，可都是她的人，一切也自然是她说了算。
    姬雪鸢站在厉枭霆身侧，用手背轻拍他的肩膀，眼神温柔得点了点头。
    厉枭霆很清楚这样的示意是什么意思。
    她要他做出选择，要他把自己交给林秋棠，换蔓蔓活下来。
    “没关系的孩子，只要蔓蔓能够安全，一切就都值得。”姬雪鸢宽慰着他。
    兜兜转转，这个决定似乎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双拳紧握，因为极力压制的愤怒和纠结暴起的青筋格外明显，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哪怕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下在乎之人的性命。
    “不用考虑了，我留下，你放我女儿离开。”姬雪鸢主动开口。
    厉枭霆还想说什么，就被她摁住，摇头示意不用再跟林秋棠浪费口舌。
    她与林秋棠相识二十多年，她就恨了自己二十多年，她太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持续纠缠，反而会让这个疯子恼羞成怒。
    到最后不仅救不了蔓蔓，连她和厉枭霆说不定也走不了。
    厉枭霆隐忍着怒意，退到一边，利用一早携带好的通讯设备，联系潜伏在海岸的赵屿，立刻赶来。
    林秋棠似乎对姬雪鸢的回答很是满意，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响指过后，手下就双手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当手下掀开上面的白布，手枪、匕首和一罐陶瓷器皿也映入姬雪鸢的眼帘。
    林秋棠把玩着林蔓蔓散落的长发，似是威胁得开口，“来吧，选一选吧，看看你是想用怎么个死法。”
    末了，她又补充道，“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不过我也不担心你拿到这手枪之后，能做出什么。”
    姬雪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甲板之上的那一层，一个狙击手正专注得注视着瞄准镜。
    “我不会给你开枪的机会，一旦你有不好的心思，那你的女儿就会被一击致命。”
    “放心，我不会用我女儿的性命来做赌注。”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姬雪鸢索性拿起了那瓶装着毒药的陶瓷瓶。
    瓶身精美，纹路清晰，摸起来就价值不菲。
    而这里装着的，却是可以让人在服用下一分钟后，就毒发身亡的剧毒药丸。
    姬雪鸢看着手中里的药丸，白皙的手指轻轻捻起一颗，送到了嘴边。
    林秋棠满是期待得望向她，迫不及待得希望她立刻吃下去。
    “不可以！”
    林蔓蔓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传来，她艰难抬起头，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似乎都快耗尽她的体力。
    姬雪鸢的动作在刹那间停滞，欣喜地看向从昏迷中醒来的女儿，“蔓蔓！”
    “妈，别做傻事，算我求你了。”她红着眼眶，努力跟身体里的药效做抗争。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林秋棠面目狰狞得看着她。